我隻能乖乖地伏在娘親身邊陪著她,就像從前她無數次陪著我一樣,她說人死後會守在親人身邊,那麼應當是知道我就在她身邊的吧。
母親哭累了,沉沉睡了過去,我有些無聊了,就自己飄出了窗外,飄到了院子裏的那顆大槐樹上。
從前我總喜歡偷偷爬樹,可母親見到了總會嚴厲地斥責我。
「阿遠,你身子弱,摔下來怎麼辦?」
現在我終於不用偷偷爬樹了,我坐在樹枝上,看著遠處的風景,心裏卻沒有想象中那般開心。
要是娘親能再出來責備我幾句就好了。
我懨懨地從樹上下來,看見晴兒姐姐已經把娘親抱到床上了。
她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哭得像核桃,看著娘親的睡顏歎了口氣。
我抬手想替她擦眼淚,可手卻從她的臉上穿了過去。
明明這張臉昨天還衝我做鬼臉,在我喝那些好苦好苦的藥時偷偷給我帶蜜餞吃。
我想吃蜜餞了。
可是我已經死了。
以後是不是再也吃不到了?
我躺在娘親身邊,閉著眼睛,可不管怎麼也睡不著。
直到天亮了,娘親睜開眼,卻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除了晴兒姐姐,沒有人來看她,也沒有人知道我已經死了。
爹爹不喜娘親,於是便連帶著府裏的人都怠慢娘親。
可爹爹也沒有回來,他今晚又宿在了馮姨那裏。
明明其他孩子的爹爹不是這樣的,學堂裏認識的阿牛,他爹爹就會給他帶各種各樣的好吃的,每晚都會接他回家。
可我爹爹直到秦瑤瑤愛吃桂花糕,卻從來都不在乎我到底愛吃什麼。
娘親終於起床了,我偷偷笑她,平日裏總是叫我小懶貓,怎麼今日也賴床了呀。
她魂不守舍地走到書桌前,從裏麵取出一張紙,我好奇地湊到她麵前,這不是我從前練字時用的紙嗎?
我的字是娘親教的,聽說她在嫁給爹爹之前,也是有名的才女。
娘親呆呆地看著手下的紙,半晌,幾滴淚落在紙上。
她提筆落筆,越寫越快,好像憋著一口氣一樣。
我認識的字不多,隱約能辨認出「和離」二字。
娘親要和爹爹和離嗎?
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門被人驀地推開,爹爹大步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馮姨和秦瑤瑤。
娘親一臉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來做什麼?」
馮姨溫柔地笑笑:「夫人,奴家是帶著瑤瑤來給小公子道歉的。」
她把一臉不情願的秦瑤瑤從身後拽出來:「瑤瑤,娘親怎麼說的?這做人啊,要大度,哥哥不過是摔了你的點心,你們可是血脈相連的親兄妹,怎麼能生哥哥的氣呢?」
秦瑤瑤怯生生地被推到前麵,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害怕地看了娘親一眼。
「瑤瑤......瑤瑤沒有......」
我看著她無辜的模樣,生氣地大喊:「她明明給我下了毒,我看見了!」
可沒人能聽見我的聲音。
馮姨還是一臉大度的樣子,好像她才是爹爹的妻子,挽著他的胳膊,一副宣誓主權的模樣。
「瑤瑤,快給哥哥道歉,你們往後是要一起生活的,可別鬧出什麼矛盾,讓爹為難就不好了。」
爹爹欣慰地看著馮姨,滿意地點點頭:「還是你明事理,怪不得教出的瑤瑤這般聽話懂事,我看呐,倒是比秦時遠更像我嫡出的孩子。」
「秦郎,別這麼說,夫人還在這兒呢。」
「我受點委屈沒什麼,隻要你好好的。」
看著她隱忍的模樣,爹爹憤怒地看向娘親。
「沈安,沒看見煙兒帶瑤瑤來道歉了嗎,還不快把小遠叫出來,讓別人在外麵等這麼久,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