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們成親的日子愈近,江玉卿的態度也愈發散漫起來。
他從每日登門,到稱自己政務纏身,一連多日不見人影。
我渾不在意,蕭靈兒也樂見其成。
“想必是你太過無趣,卿哥哥跟你多待一刻都難受。”
“你既說你的卿哥哥昏了頭,把我當做了你,才沒當場同我退婚,如今又說他受不了我的無趣,這麼算下來,你卿哥哥嫌棄的人,是你才對呀。”
“巧言善辯!你是使了下賤手段,才一時蒙了他眼,時間久了他自會察覺不對。”
我聽著她滿是漏洞的陳詞濫調,連刺繡都有了不少生趣。
宮裏送來百花宴的帖子,我日夜忙活便是為了此事。
兩年前,蕭靈兒靠一首詩名揚京城。
從此,皇帝和江玉卿都多看她一眼,爹娘的態度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蕭靈兒更誌得意滿起來,以後的百花宴,都成了她的秀場。
她趕在百花宴之前將身體還給我,也是為了看名滿京都的才女,一朝沒落的笑話。
“你若主動跟他們交代自己的身份,再承認技不如我,自毀魂魄,從此在這個世界消失,我便考慮重回你的身體,保住這份體麵。”
我繡完百花圖的最後一針,慢條斯理卷起來。
蕭靈兒轉著圈奚落。
“果然是養在深閨中的嬌氣小姐,整日裏隻會做這些娘們唧唧的東西,一股小家子氣。”
“等到獻禮時,他們自會發現你不是我。那時,看你如何應對。”
百花宴當日,熱鬧非凡。
皇親權貴各坐其位。
而我,單辟一位,就在太子旁邊。
原本臣子之女無論如何也不配坐此高位,是太子求情,皇帝特允。
蕭靈兒為這份榮寵沾沾自喜了許久。
我卻硬著頭皮與那些公主皇子推杯換盞,如坐針氈。
太子看出了我的窘迫,溫和安撫。
“盈兒又不是第一次參加了,無需緊張。”
“此次宴席,又準備了什麼才藝讓大家開眼呀?”
那些皇子公主立馬附和,催促著我上去表演。
我仍舊坐在原地,不理睬那些起哄。
蕭靈兒以為我怕了,嘲諷聲更甚。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我隻暗道她蠢,那些權貴不過取個樂子,她便真以為自己眾星捧月。
堂堂相府嫡女,宴會上同歌姬爭顏色,毫無體麵。
而太子分明知曉這一切,卻故意提起。
我望向他,他也笑盈盈地看著我。
“盈兒不必推辭,大家都很期待呢。”
“尤其是我。”
他拍拍手,鼓樂聲止,眾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我盈盈起身,朝眾人拜了拜。
接著,在眾目睽睽下,我走向攝政王的席位。
“臣女怯場,鬥膽向攝政王討個恩典。”
我其實有些拿不準。
攝政王向來古怪,喜怒不定,我不過是小時候於他有些恩惠,他記不記得尚不可知,肯不肯幫忙更難定論。
江清月看了我半晌,盯得我掌心都有些冒汗。
玩味的聲音響起。
“什麼恩典?”
“聽聞王爺劍舞名震天下,可否賞臉,與臣女共舞一曲。”
“我記著,你與我那個賢侄兒有婚約,不怕他吃醋?”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目光在我們三人之間來回逡巡。
江玉卿臉色難看至極,捏著酒杯的手骨節泛白,是少有的失態。
太子與攝政王向來不和,這事眾所周知。
我今日這番舉動,怕是徹底惹惱了他。
但我不在乎。
我獻出親手鑄造的寶劍,柔柔一笑。
“殿下心胸寬廣,斷不會計較此等小事。”
“況且,我們二人還未成親。”
話外之意不言自明。
江清月挑眉盯了我半晌。
忽然輕笑一聲,接過了那把劍。
他拿劍時,手刻意劃過我掌心。
激起一片顫粟。
樂起,衣袂翩飛。
我足尖輕點,立於他劍刃之上。
宛若璧人。
江玉卿的臉色愈發難看,他本想離席,卻被皇帝瞪了一眼。
隻能老老實實坐下。
我餘光牢牢粘在他身上,一個不留神,摔進江清月懷裏。
我下意識推開,腰卻被人緊緊摟住。
耳邊是江清月低語。
“跟我跳舞還敢分心,嗯?”
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不知如何曖昧。
一舞畢,靜了半晌,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皇帝大悅,要給我和攝政王賞賜。
“臣女幼時不懂事,沒能侍奉父母左右,如今有此心卻即將出嫁。因此,臣女不圖金銀珠寶,隻求再多些日子陪在父親母親身旁,以盡孝心。”
“你什麼意思?!”
江玉卿沒忍住打斷了我。
皇帝冷冷看他一眼,他隻得閉嘴,憋著口氣看向別處。
“盈兒有此孝心,是沈卿之福,朕豈能不允。隻是,婚姻大事也不能兒戲,不若便讓太子搬進相府,也方便你們二人熟悉彼此,交流感情。”
江玉卿還想說些什麼,皇帝擺擺手,看向攝政王。
“皇弟,你還沒說要何賞賜呢。”
攝政王漫不經心擺弄著扳指,目光時不時掃向我。
“臣弟一時想不出,日後想起來再討,皇兄可莫要賴賬。”
皇家兄弟二人調笑,宴席的氣氛又恢複如初。
隻有太子全程冷臉,接下來的宴席都死死盯著我。
到了獻禮環節,他忽然冷笑出聲。
“往年盈兒都會親寫一首詩贈予父皇,不知今日,我們大家可有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