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曉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在我很小的時候,某一天,父親帶著一個懷孕了的阿姨來我們家,他說,那個阿姨懷了他的孩子。
他說,他不會和媽媽離婚,等到阿姨把孩子生下來後,他會把孩子領回家裏,對外隻要宣稱是領養,就再也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這個孩子的身份。
他說:“家醜不可外揚,你也不想我那個躺在醫院的老丈人在知道這件事以後,氣得心臟病複發吧?”
“我又不會跟你離婚,我們還有暮暮呢。暮暮也想有個妹妹對不對?”
我不知道父親是怎麼做到可以毫無羞愧之心地說出這些話的。他仿佛在這一刻變身成了一個陌生人、一個怪物,那些曾經的慈父形象在這一瞬間碎成了渣滓。
我不知道什麼叫“家醜”,什麼叫“小三”,我隻知道眼前的怪物想要吃掉我、吃掉我的媽媽,他們眼裏的貪婪仿佛要化成一張巨大的嘴把我們吸進去,用尖利惡臭的牙齒把我們的血肉骨頭都絞成一灘爛泥。
我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衝上去死死抱住父親,那個男人、那個怪物,我絕對不允許他再靠近媽媽一步!
他身邊的女人嚇了一跳,上前一把將我推倒。我的額頭撞到桌角,一下子流了血。
媽媽抱著我立刻就要去醫院,可女人還在裝著楚楚可憐的樣子不斷地阻攔媽媽的去路。
一輩子端莊優雅的媽媽當場發了瘋,她用我從來沒有聽過的惡狠狠的語氣,用盡了所有惡毒的詞咒罵那個阿姨,將手邊所有能觸碰到的東西砸到她的身上,水杯碎了一地,父親和阿姨兩個人躲閃不及,被滾燙的茶水澆得狼狽不堪。
父親被砸得也發了火,指著媽媽的鼻子罵她潑婦,兩個人推搡打罵,平日媽媽最最愛惜的花草被打落一地,踉蹌的腳步狠狠踩在花瓣上,把嬌嫩豔麗的花瓣蹂躪成了肮臟的泥土。
突然,一聲尖叫聲響起,阿姨倒在地上,臉疼得煞白,雙腿之間流出鮮紅的液體。
所有人都蒙了。
剛才還吵鬧的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直到一聲嬌弱的聲音喘息道:“是她,是她把我推倒的......”
“沒有!”媽媽的頭發淩亂,眼含熱淚厲聲反駁。
“我沒有推她!我的手都沒碰到過.....”
“夠了!”
父親憤怒地打斷了她的話,匆忙打通急救電話,抱起阿姨就走了出去。
在走出房門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那個阿姨朝著母親露出了一個勝者般的微笑。
這件事鬧得太大,外公得知之後心臟病複發去世,媽媽悲傷過度,突發過度換氣綜合征,也跟著外公走了。
阿姨順理成章地接替了許夫人的位置,連同她剛出生的孩子一起侵占了我的生活。媽媽的所有遺物都被她扔了出去,唯一留下的,是一棟媽媽住過的別墅。
父親繼承了媽媽的全部遺產,或許是心裏的愧疚作祟,他對我的態度逐漸好了起來,反而對許秋曉十分冷談。
許秋曉憎恨我占據了屬於她的那部分父愛,自懂事起就開始不斷欺負我。很難想象一個比我還小三歲的孩子能夠前一秒把我推到在地,後一秒就變臉向父親哭訴我打了她。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她靠著精湛的演技和多到令我都瞠目結舌的手段,配合著繼母成功地奪走了父親的關注,並成功把我在眾人眼裏塑造成了一個壞孩子。
她是天生的壞種。
直到後來,林朝朝轉學到我們學校,我才終於被人救出了苦海。
她會在我被老師和父親不信任時主動站出來為我正名,會在我被欺負時大著膽子雙手舉起棍子嚇怕那些人,會在我被侮辱謾罵時替我大聲罵回去。
在她的幫助下,我也重新拾回了信心,不再受人擺布。
我們成了最好的朋友。
可在我和白希文戀愛長跑七年、終於結婚的那一天,她卻在我的婚禮上大鬧一番,拿著一張死神牌說我一旦結婚,總有一天會被他和許秋曉害死。
我自然沒有信。
於是,這輩子,我都失去了信她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