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玄霄並沒有去執法堂領杖。
他又不是傻子。
他也沒有立刻離開天劍聖宗,而是回了自己的住處,流水劍閣。
小橋流水,亭台樓榭,雕欄玉砌,百年如是。
這是天劍聖宗第二豪華的劍閣。
即便淪為廢人,這一百年來,吃穿用度,以及作為宗主門下首席大弟子,該有的修煉資源,並未短缺分毫。
隻是這些東西,古玄霄用不了,全都送給了師妹們。
一開始,還能得點功德,到了後來,係統吝嗇,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給了。
古玄霄沒有強求。
原因無他,求過,沒用。
可惜,師妹們不知道這件事,還是有事沒事來流水劍閣做客,含情脈脈,楚楚可憐,目送秋波,這誰受得了?
搞得古玄霄硬......是不忍心不送。
嘩嘩。
水聲潺潺,似一曲流年。
古玄霄聽了一百年。
從一開始的心煩意亂,到如今的一日不聽,反倒不習慣。
離開天劍聖宗,他又要失眠好久。
古玄霄開始收拾細軟。
他不是一個市儈的人,物欲不高,所以隻是簡單的收拾。
細的主要是金條。
軟的主要是銀票。
圖得就是一個方便。
包袱背上身,古玄霄便打算盡快離開天劍聖宗。
遲了,送別的人,別有用心的人,攔著他不讓走的人,可就來了。
師尊這一次,玩得太大了。
剛才,在雲霄殿,一揮手將他扇飛出去之時,順便在他身上扔了一個玉盒。
而玉盒裏麵,真的是造化丹。
相信,很多人都看見了。
本來就一直對他有所企圖的人,或者對他離開天劍聖宗,呈觀望態度的人,怕是又多了一個對他出手的理由。
想要徹底脫離天劍聖宗,比他當初的預計,恐怕難了好幾倍!
“沒辦法,一個月之前和師尊的那次密談,裝筆裝得太過了。”
古玄霄搖了搖頭,最後看了一眼流水劍閣,便毅然決然走出了大門,揮舞起手中的毛筆。
“擅入者是犬!”
五個大字,筆走龍蛇,蒼勁有力,躍然門上。
“搞定,收工!”
古玄霄扔了毛筆,轉身便想離去,五道人影已經從天而降,攔住了他的去路。
“古玄霄,你的罪孽,罄竹難書!
受完五百杖責,方可離開!”
從天而降的五人,正是執法堂的一支執法小隊。
為首之人,二十來歲,麵容看似正直剛毅,眼底深處卻滿是嘲諷之色。
並非憤怒,而是嘲諷?
“五百杖責?不是一百嗎?公報私仇是吧?”
古玄霄當了一百年的廢人,也算飽嘗人間冷暖之士,對方眼底那一絲嘲諷,又如何會看不出?
“周力士,兩百年前,你我一起拜入天劍聖宗,我也算待你不薄。
有必要做得這麼絕嗎?”
古玄霄臉上,也滿是嘲諷。
但更多的,是自嘲。
“我隻是奉命行事,這五百杖,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周力士一揮手,四名手下施展身法,身形一晃之間,已經將古玄霄圍了起來。
“古玄霄,你的罪孽,殺十次頭都不為過,如今隻是杖五百,逐出宗門,已經算是天大的恩賜!
乖乖受杖,是你唯一的出路。
褪去他的衣物,算是企圖逃避杖責的懲罰,再敢不從,直接打斷四肢,再行杖罰!”
周力士冷笑連連。
昔日天才,高高在上,他連仰望都不敢的人物,如今,他卻能肆意羞辱,怎一個痛快了得?
四名手下,和他溝壑一氣,自然不會反對,立刻便打算上前。
“我看誰敢!”
古玄霄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更加冰冷的目光,從周力士五人臉上掃過。
蹬蹬。
五人眼中閃過一絲恐懼之色,身體不由自主往後退去。
剛剛那一刹那,他們似乎感覺到,曾經那高高在上,一劍可斷任何人生死的大師兄,又回來了。
直到古玄霄從他們的包圍圈中,不緊不慢地走出,他們才反應過來。
“一個廢人,也敢裝腔作勢?給我站住!”
周力士又一次擋在了古玄霄身前。
古玄霄歎息了一聲,知道想要這麼簡簡單單就擺脫杖罰,是不可能了,不由道:
“一百五十年前,我便成為宗門聖子,所有弟子的大師兄,行副掌門權責。
宗門在我的努力下,實力提升十倍不止。
宗門擴建,爭地盤,搶天材地寶,招弟子,收護宗靈獸,布置守護大陣,哪一樣我不曾親力親為?
就連執法堂,也是我親手建立。
我為天劍聖宗,立下了汗馬功勞,如今......”
周力士哈哈一笑,譏諷道:
“昔日功績不足誇,你也知道,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飛升失敗,淪為廢物,多少人想要你的命?
宗門保你百年,欠你的已然還清,你欠宗門這五百杖,也一定要還!
還不快拿下他,褪去他的......”
古玄霄打斷了周力士的話,眼中閃過一絲森寒的光芒:
“周力士,我想你誤會了點兒什麼。
我剛剛那番話的意思,不是想要炫耀我的功績,而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
天大地大,在天劍聖宗,我永遠比你大!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
護宗神獸金何在,出來!”
“吼吼!”
伴隨著一聲怒吼,狂風驟起,可怕的威壓從天而降,一頭體型猶如小山一般的金色狻猊,一閃而至。
周力士連反應過來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金色狻猊踩在腳下,臉色變紫。
其餘四名執法堂之人,嚇得麵如土色。
護宗神獸金何在,可是擁有神獸血脈的靈獸!
實力之強,僅次於宗主!
它體內的神獸血脈,是古玄霄親手激活的!
金色狻猊看著四人,嘴巴一張,密密麻麻的風刃飛出。
哧哧哧。
四名執法堂之人倒飛了出去,身體還在半空,就變成了血人。
落地之後,已經是出得氣多,進得氣少了。
“金何在,你的脾氣,還是那麼差,別把人弄死了。”
古玄霄看著被金色狻猊一根腳指頭,扼住了脖子,快要窒息的周力士,忍不住提醒。
“放心,我有分寸。”
金色狻猊居然口吐人言。
古玄霄一臉失望。
“你這是什麼表情?我怎麼覺得,你希望我把他弄死?”
“沒有的事情,休要誹謗,我可是一個好人。”
“沒有的事情,休要妄自菲薄。”
“......”
“你要走,為何?”
“不小心毒死了師弟,被逐了,這殺千刀的宗門,半點兒情麵都不講。”
金色狻猊瞪大了眼睛:“......”
“你打算帶上我嗎?”
古玄霄搖了搖頭。
金色狻猊長舒了口氣。
“咋地,我帶你走,你還不樂意?”
“離開天劍聖宗,你死定了,沒人救得了你。
你是當世唯一劈開過天門的人,說是舉世皆敵,都不為過。
誰不想從你身上,得到飛升的秘密?”
“舉世皆敵嗎?嗬嗬。”
古玄霄自嘲似的一笑,轉身就走。
“你死後,我護天劍聖宗百年,便會離去。我不欠你的了,哼!”
金色狻猊冷冷一哼。
“你早就不欠我的了,隨時可以離開。”
古玄霄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你們兩師徒,真是殺千刀的!
我多留一百年,還不是她揍了我一頓,逼的?”
金色狻猊氣得咬牙切齒,爪子一不小心,用力過猛。
哢嚓。
周力士脖子斷了。
古玄霄嘴角勾起了一絲笑容。
金何在還是當年那個金何在。
隻是,弄死一名弟子,又得被師尊勒索了。
金何在大概這輩子,都沒法離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