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我不知道自己在藏錢的小洞裏待了多久，隻覺得心臟痛的很，整個人都在抽搐，最後必須牙齒緊緊地咬住手臂，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哭了出來。

我知道，阿姐再也不可能找到我了，隻能自己判斷什麼時候出去。

我想活下去，為了阿娘和阿姐，為了那些死去的族人，我必須活下去。

隻有活著，才能為他們報仇。

等到外麵徹底安靜下來，我還是不敢出去，又在小洞裏待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阿姐用來堵門的東西，將腦袋探了出去。

阿姐的屍體還躺在那裏，她身上除了胸前的刀傷，小腹上還被捅了幾刀，不敢想象會有多痛。

我腿上一軟，直愣愣地跪了下去。

“阿姐！”

驚懼，悲痛，絕望，百般滋味湧上心頭，我喊了一嗓子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我能做的隻是幫阿姐把眼睛合上，祈禱她來世投身到一個好人家。

做完這些事情，我才踉蹌著走了出去，門口堆滿了族人的屍體，昔日裏的熟悉麵孔此時麵目猙獰，我不忍的偏過頭，連忙往密道跑去。

興許除了我之外，還有別人也從密道跑了。

我心中終於升起了些許期望，步子邁得更開，可是到了密道，卻看見了讓我瞠目結舌的一幕。

隻見裏麵的人全部七竅流血，像是中了毒，上至八十老人，下至繈褓中的嬰兒，全都倒在密室裏。

我感覺自己身體裏流動的血液冰冷下來，凍得我渾身發抖，卻再也哭不出來，接連的變故已經讓我流幹了淚。

“報仇，我要報仇。”

我隻能原路返回，嘴裏不停地念叨著這句話，此時此刻，唯有怨恨能讓我有活下去的動力。

可是我沒走幾步，就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大火將整個穆家吞噬，我壓根就出不去。

“阿娘，我好像要死了，這樣也好，下輩子我還做您的女兒，就是可惜沒有人給您報仇了。”

我找不到去路，隻能爬到阿娘身邊，腦子裏開始浮現以前快樂美好的日子，沒過一會兒，我就被煙嗆得昏死過去。

可我最終還是活了下來。

不知是因為阿姐給我的轉運之物，還是因為阿娘在天上保佑我，等我再醒來時，已經出了穆家，躺在野草灌木裏，身上痛的說不出話來。

一隻大狗在我的身邊轉來轉去，我本以為它是要吃了我，認命地閉上眼睛，卻隻感覺到它輕柔地舔了舔我。

我身上痛得厲害，發現自己生命無憂之後，立刻長大嘴巴喝著雨水。

那段時間，我就藏在穆家後麵的山上，食野果，飲山間溪水，倒也是活了下去。

後來等山下沒有那些官兵的身影之後，就開始嘗試下山謀生，卻因為傷勢未愈又昏了過去。

好在這次氣運又幫了我，我被一個老瞎子撿了去，他幫我療傷，還給了我熱乎乎的吃食。

“可憐的丫頭，小小年紀就吃了這麼多苦，臉上還留了這麼大塊疤，想來是家人不要你了吧。”

我微微一愣，將心中的苦澀壓下去，“是的，因為我不小心被火毀了容，這才遭了這麼大的罪，但是隻要能活著，一切都能變好的。”

“既然你無家可歸，以後就跟著我吧，我雖給不了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但起碼能活著。”

我敲著老瞎子泛白的眼珠，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立刻跪了下來，“謝謝先生大恩。”

從此以後，我就跟著老瞎子到處招搖撞騙，他幫人算卦，我有時也會用自己的轉運能力幫他一把。

就像他說的，沒有什麼錦衣玉食的生活，但從始至終我所求的，就隻是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