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服說,他叫宋錢。
雖然聽著不像真名,但總歸有了個名字。
宋錢身上的毒太厲害,每每服了藥,都會大口咳血,服藥之餘,都是躺在床上睡覺休養。
我坐在桌子旁一筆一劃地練著,紙被我揉來揉去。
他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提著腕教我一兩筆。
為了趕緊送走這尊大佛,我娘好菜好肉地做著,時不時還去李夥夫那裏提個酒。
一個月下來,宋錢也沒見好轉多少。
我娘不樂意了。
我家雖是獵戶,但靠我跟我娘也捕不來值錢的東西,掙的銀兩勉強夠花。
現在又多出來一個人,吃好的喝好的,還什麼活都幹不了。
我娘邊縫獸皮,邊盯著宋錢腰間那塊晃來晃去的玉佩,恨不得盯出一個洞。
宋錢說這玉佩當不得,一出手便會被追殺他的仇家認出來,到時候追殺過來,死的可能就不止他一個人了。
我娘被這話堵得有氣撒不出,我可就遭了殃。
獸皮縫得粗糙,被罵。
拿草紙作畫,被罵。
多吃兩口肉,被罵。
於是我自願提出去李夥夫家取酒,為的是少在娘麵前晃悠。
這取酒一來二去的,又出現了問題。
之前小後生來我家買獸皮,我誤以為他跟我對了眼。
如今我整日去李夥夫家取酒,他兒子李湯恐怕以為我跟他對了眼。
果不其然,沒過幾日,劉嬸就找上了門。
她收了李夥夫家的好處,一個勁地誇李湯好。
我娘笑著,最後走之前塞給劉嬸一筐雞蛋。
這門親事像是定下了。
我哭鬧著不同意,最後跟我娘大吵了一架。
宋錢給我擦了擦眼淚,問:
「李湯是誰?」
我喝著燒酒,眼淚嘩嘩地跟他講著,講李湯和劉寡婦,講小後生,講棠玉樓的春婉姑娘,講我轉瞬即逝的愛情。
宋錢靜靜地聽著。
我哭得歇斯底裏,可能是酒勁上了頭,我拉起宋錢的袖子抹了把鼻涕,質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春婉姑娘那樣的,她戴這麼漂亮的簪子,你們肯定都喜歡......」
想了想,覺得氣不過,我又拽過宋錢的衣裳,哭道:「如果不是你把我家吃窮了,我早有銀兩買簪子了,我也早就和春婉一樣漂亮了......」
次日清晨,我就沒見到宋錢。
他房間收拾的整整齊齊,就是不見人影。
娘說天剛破曉就看見宋錢拐出村子了。
我愣了愣,他這是......走了?
白吃白住的人終於走了,我心頭湧上一股喜悅。
我跑去將宋錢的被褥抱出來曬一曬收起來。
不用伺候人吃喝。不用去李湯那取酒。
我感覺突然閑了下來。
下午,我坐在院中又將草紙拿了出來。
今天這筆怎麼畫都不順心,老是歪歪曲曲的。
要是宋錢在就好了,他還能提腕教我幾筆。
晚飯吃得心不在焉。
想到宋錢,我就來氣。
白吃白喝這麼多天,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真是個小白眼兒狼。
我一邊罵,一邊去廚房的砧板上剁肉。
我娘大吼:「神經病啊,大晚上剁肉,信不信老娘把你剁了!」
我把刀尖狠狠地扔在砧板上,震得我手發麻。
神經病!
我看宋錢才是神經病,還是個白眼兒狼!
正罵著,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門口的身影高高瘦瘦,不是宋錢還是誰?
我忙跑出來,驚喜道:「你回來了?」
隨後又白了他一眼,剁了兩刀肉,憤懣開口:「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你還知道回來!」
宋錢一臉無辜,指指砧板上稀碎的肉沫:「不回來,我怕下場像它一樣」
我把刀放下,問道:「你去哪了?」
「我去棠玉樓看春婉姑娘了」
???
神經病,都是神經病!!!
我氣呼呼地回頭繼續剁砧板上的肉。
宋錢低聲笑了起來,拿過我手中的菜刀:「昨日你不是要春婉頭上的發簪嗎,我去看了,她頭上的發簪太豔俗,絕對沒有我給你買的好看。」
說著,他將手中的布包塞到我懷裏。
「順帶給你帶了套裙子,你穿上定比春婉好看十倍。」
我愣住,低頭看向懷裏的布包。
抬頭驀然對上宋錢滿含溫柔的眸子。
心跳驟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