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對於小姑和表哥不分緣由的打罵我其實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們好像總是想用打罵告訴我，這個家誰才是主人和他們心裏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思想。

我沒有出聲，低著頭努力從地上爬了起來，拿起了立在門後的掃把準備收拾一地的狼藉，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奶奶看到了我腿上的傷，一反常態地接過了我手裏的掃把，讓我先去消毒包紮。

我低著頭輕聲答應一聲，走到房間門口卻看到去而複返的小姑，以及小姑眼裏的警惕。

當天晚飯的時候小姑再次在飯桌上提起了讓我去外麵租房住。

雖然我和小姑一家住在一起的生活並不好過，但我也清楚地知道現在並不是我脫離她們一家的時機。

前幾天淩晨我去客廳接水喝，大概是小姑以為我已經睡了便毫無防備地和表哥在主臥談論我家的房子，

小姑說要趁著我還沒有成年，以監護人的名義把我家的房子過戶給她，趁著現在房價還在漲賣個好價錢好給表哥買個學區房當做婚房，

那樣即便之後我以後成年了也已無濟於事。

一想到當初爸爸媽媽為了家裏添置的東西正在一點點被被人霸占，心裏是真的膈應極了，

我想到小時候爸爸帶著我去釣魚的時候我總是不耐心的動來動去，

爸爸總會拍拍我的肩膀告訴我「放長線釣大魚」，於是我默默地告訴自己再忍忍。

轉天早上在飯桌上小姑果然再次提起要我搬出去住的事情，

我放在桌下的手使勁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果然逼出了眼淚，

我知道要想在這件事上讓小姑回心轉意的關鍵還是奶奶。

我泫然若泣地看著奶奶，加上被我刻意壓低的聲音：

「是不是我在家打擾到小姑和家輝哥了？可很難租到離學校這麼近的房子了。」

我頓了頓，「當初爸爸就是為了方便我上學才買的這套房子。」

說到最後我的聲音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我抬頭看到奶奶的表情果然如我所料——痛苦而悲傷。

我知道爸爸的去世是奶奶心裏無法訴說的傷痛，

是爸爸的出生讓奶奶挺起了腰板，因此奶奶也把幾乎全部的愛和縱容都給了爸爸身上，

哪怕是後來爸爸心疼媽媽懷孕辛苦，罕見的違背了奶奶想要一個孫子的心願，

向來說一不二的奶奶也隻是生了幾天氣便隨了爸爸。

之前媽媽跟我提起過爸爸上學時成績很好，是學校裏的清北苗子，

但就在爸爸高三那年奶奶突然生了一場重病，為了給奶奶籌錢做手術爸爸堅決地退了學，

這麼多年奶奶一直因為耽誤了爸爸而愧疚自責，更巧的是我現在就讀的高中剛好也是爸爸的母校。

而我現在提起已經過世的爸爸，我有十足的把握奶奶會阻止小姑把我趕出去的計劃，

小姑還在一旁堅持著要讓我搬走，奶奶一把把筷子摔在了桌子上，清脆的聲響讓小姑噤了聲，

「這個事就到此為止吧，小靜繼續住在家裏。」

「媽——」小姑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奶奶打斷：

「行了，小靜是你的侄女，你把自己的侄女趕出家門傳出去趙家老臉還要不要了？」

小姑素來害怕奶奶，這次看著奶奶站在我這一邊便不敢再反駁了，憤憤地瞪了我一眼便埋頭吃飯。

許是奶奶那天在飯桌上發火也嚇到了小姑和表哥，最近一段時間我的日子好過了許多。

小姑和哥哥沒有再像之前每天挑我的刺，待我就如陌生人一般，

奶奶對我依舊不鹹不淡，對待哥哥也依舊無底線寵愛。

直到一個月後的一天遠房舅爺來我家走親戚，舅爺話裏話外的吹噓著自家孫子年少有為，

大學畢業後就去了一線城市打拚，如今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已經坐上了公司主管的位子，

前些日子回家時開著輛最新款的奔馳讓他父母在鄰居麵前好好地揚眉吐氣了一把。

隻是吹噓自己家的孫子有多優秀肯定是不夠，話鋒一轉舅爺又問起了表哥的情況，

在聽說表哥現在隻混得銷售部小職員後舅爺臉上的優越感比起之前更甚，可反觀小姑和表哥臉上的笑卻是終於掛不住了。

而一直躲在房間裏的我從手機裏找出了早前托人幫忙找的借貸公司聯係電話發在了家庭群裏，

「xx金融借款小李：18822221234」

1，2，3......30秒之後，我撤回了這條消息，然後裝作無辜地在群裏道歉：

「小姑、家輝哥對不起，是我發錯了！」

沒有人回應，但我相信他們一定看到了，接下來就等好戲開場了。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小姑出門買菜，奶奶在臥室裏休息，我也照舊在廚房洗碗，

徹夜未歸的表哥醉醺醺的回了家，看到我的身影也直愣愣地朝我走來，

「給我轉1000，我朋友要過生日。」

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言語都有些含糊，湊近時身上的酒氣讓我泛起了一股劇烈的惡心，

「嘔——」

「趙雪靜你什麼意思？快點給我轉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