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實，與我而言最糟糕的結局並不是他死了，而是他活了下來。他活著便親手殺死了我最愛的人，這顆心千刀萬剮死於淩遲，卻隻能怪年少時不能遇到，太過驚豔的人。

壹：相識於年少的愛

我與方思明相識在中學，從初中到高中，中途換班中考又分班，我和他一直都在同一個班級，可是我們彼此之間沒有交集。默契的，誰都沒有打破這個局麵。

那時候他是集萬千光輝於一身的星辰之子，成績優異又彈得一手的鋼琴，而我是隻是班上角落裏最普通的女生，望其項背，都換不來他目光多一秒的停留。

年少時的喜歡，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明明初中方思明曾坐在我後桌一年，都沒有怎麼注意他。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喜歡他的，我想大概是青春期的悸動，又或許我和班裏其他女生一樣沒有什麼不同。

方思明是藝考生，自習課經常會去音樂教室練琴。他成績優異又極具音樂天賦，就連專業課的老師都說他是考音樂學院的材料。最關鍵的是他長相出眾，不僅是班裏，學校裏很多人都喜歡他，可他卻總是對誰都不屑一顧的樣子，仿佛沒有人能入的了他的眼。

有次因為高考占用教室，我們難得有三天的假期。放假前打掃衛生，我負責最後的收尾工作，去收拾書包的時候，班裏的人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

路過音樂教室，裏麵傳來了悠揚的琴聲。我在窗口駐足，午後的陽光為他鍍上一層光暈，他十指如蔥般修長秀美，在琴鍵上飛速地跳躍變化著，月光便頃刻而下。蟬鳴鳥叫都停住了，我仿佛能聽到海浪拍打在岸邊的聲音，順著海風聞見潮濕鹹腥的味道。

這是我能想到的意境，甚至音樂停了，我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差點兒被他目光觸及。不過，我還是更快一步，連忙躲了起來。

與我而言，被發現是一種很羞愧的事情，盡管平日裏來看方思明的女生很多，大家都沒有半分露怯，因為對美好事物的欣賞是一種高雅且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就連一些校領導和老師在路過時都會不自覺地放慢腳步。

我喜歡他，是不能和別人分享的秘密。於是，我特地在學校的小賣部買了個本子。我把有關方思明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甚至在自習課上用拙劣的畫技描繪出了一幅他的側影。

我們學校前麵栽著幾顆銀杏樹，每到秋天落葉的時候，班裏的女生都會三三兩兩的結伴同行，到那最不常去的前院，一人望風，幾人人跨進綠化池裏，撿來好多分著去做書簽。

風一搖，這些黃色的蝴蝶便告別了枝頭，紛紛揚揚地起舞，像是穿著黃色禮服的寡言女人，在暮春之年遇上了最典雅的紳士。她將手搭著他寬厚的肩膀上，溫厚質樸的紋理，歲月不言，時光驚語。

上課鈴響，我們將洗幹淨的葉子在課桌下分贓，直到老師進來教室，我才把撿來的銀杏葉壓在厚厚的英語詞典裏放好。

那時候心急，總是會忍不住打開看看葉子的狀態，等時間久了忘記了，再想起來時葉子也就壓的成型了，這時候再挑出最漂亮平整的一張寫上他的名字。

自從決定喜歡方思明後，我對他總是格外地關注。上課的空隙，我會偶爾望向他，看他認真聽講的模樣，看他伏案做題的神情。後來，高三他參加集訓，來學校的時間越來越短，我便總是徒生沮喪，於是我才發現原來除了喜歡他，便再也沒有什麼能讓我枯燥的高三生活感到一絲欣慰的了。

三月二十七日，是方思明校考結束後回學校的日子。那天晚上，我從食堂提了小籠包回來，上樓梯的時候剛把一個完整的小籠包塞進嘴巴裏，卻沒注意腳下差點兒踩空，伏倒在他的胸口。

我的背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我回頭向後望過去，甚至都忘記了唇邊鋪了層油光，嘴裏還噙著個包子。他順手扶了我一下，然後從走廊借過離開，走遠後我這才反應過來是方思明。

許久不見，他的臉龐削瘦了很多，下顎線棱角分明已經初具成年人的魅力。他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眼尾上挑，於平日寫滿了疏離，但是今天，我卻仿佛在裏麵看到不一樣的東西。我確信那不是厭惡，更似乎是一種錯愕？

不過這並不重要，時隔多年過去了，我都未曾知道過，他不主動提及，我也總是想不起來去問。我以為這會是我離他最近的一次，卻沒想到齒輪絞動，一場意外把我和他的命運緊緊聯係在了一起。

貳：鋼琴王子的隕落

方思明參加完校考回來，並未引起太過關注，大部分同學都在認真備考。他原來的座位被後來插班的複讀生給占了，他就又從外麵抬了張桌椅坐到了後排的角落。

這樣他便離我很近，上課時稍一側目就能看到他。那一刻，方思明仿佛天神降臨，我正襟危坐裝成毫不在意的樣子，臉頰處卻悄然浮上一抹緋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