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趴在窗欞上長歎一口氣,這麼多年了,李挺還是沒學會憐香惜玉,怪不得當初薑婉竹沒看上她。
「你憑什麼覺得,區區一個將軍夫人的頭銜,能夠讓我將辛苦尋覓三年的美人屍交給你?」
新娘湊上去想用舌頭挑逗李挺,卻被厭惡甩開。
「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但是要盡快讓我得到我想要的。」說罷,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深深的回廊之中。
新娘的聲音為何如此耳熟?我躡手躡腳地溜到新房內想一探究竟。
隻見一身華貴婚服的高挺女子端坐在精美的梳妝台前,慢條斯理地擦去臉上厚重的胭脂水粉。
這竟然是青樓頭牌的默娘!
也算是我生前唯一能夠交心的好友。
她竟然嫁給了李挺!
究竟是李挺饑不擇食,還是默娘遇人不淑?
我到吸幾口冷氣,長長的指甲刮蹭著牆壁,以此來緩解內心的震驚。
「尚荷。」
默娘轉過身來,一雙媚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躲在牆角的我。
「嗬,你別躲了。忘記我老本行是什麼嗎?」
好像是......擅長各種秘術的道姑。
我渾身止不住地冒冷汗,這是有史以來第一次鬼被人嚇到。
6
默娘不知師承何處,簡單捏了個手訣將我困在她的玉鐲裏。
那晚我想盡各種辦法逃離,終究無效。
「為什麼要困住我?」
默娘睡眼惺忪,含糊地回答「因為恨你,想讓你看看我是這麼摧毀你精心供養的一切。」
次日清晨,默娘喚薑佰川為她請安。
薑佰川身上披著不和尺寸的破爛衣服,一如數年前的我。
「跪下。」
默娘輕柔地撫摸手腕上晶瑩剔透的玉鐲,美目低垂地命令他。
「呸!」
薑佰川忿忿瞪著默娘,好似一隻警惕的小獸。他生來傲氣,從未跪過有養育之恩的我,更何況一個剛過門的青樓女子。
「呦,還挺有骨氣。」默娘俯下身,用白蔥般手指狠狠掐了把薑佰川瘦削的小臉「新姨娘不會怪罪小朋友的。走吧,帶姨娘逛逛將軍府吧。」
「呸!你算什麼東西還想當我姨娘!」薑佰川奮力掙紮,手打腳踢也無法推開默娘,隻能被她提溜著脖頸走向庭院。
「嘖,翠央!這醜陋的野草種在花園裏作甚!」
翠央小跑著向前,恭敬地垂首回答「是大夫人生前專門為小少爺移植的草藥。」
默娘嫌惡地捂住口鼻「人都死了還留著這些倒黴玩意,我說你們將軍府上上下下都是幹什麼吃的!」
聽到這話,一向沉默的薑佰川大聲反駁道「這才不是倒黴的東西!這是姨娘給我治病用的!」
翠央也愣在原地,小聲解釋「夫人,老爺特地囑咐不要變動大夫人的遺物......」
不等翠央話音落下,默娘掄圓手臂結結實實扇了上去,罵罵咧咧「一家虛偽的情種,人活著不知道好生對待,死了在這嗬護起來。現在老娘才是將軍府的主子,沒眼力勁的狗東西。」
眾人噤聲不敢呼吸,薑佰川雙眼腥紅,踉蹌衝到藥草前「除非今日從我身上踩過去!」
「呦,小少爺給我立威呢?除了那個死人,誰把你當人看!」默娘吩咐兩個下人嵌住薑佰川,要他眼睜睜地看著鮮嫩的草藥被連根拔起,接著被火焰吞噬。
默娘想了想還不夠,又從薑佰川院子裏尋出一堆雜物,幼時的撥浪鼓、破舊的紙鳶、泛黃的書籍......通通被扔到火堆裏。
薑佰川一雙神似薑婉竹的桃花眼死死盯著熊熊大火,拚命掙脫。默娘就是要他眼睜睜看著與我有關的曾經在他眼前銷毀。
直到薑佰川兩眼一閉昏死過去,默娘才戀戀不舍地結束這場鬧劇。
「心疼嗎?」
她溫柔地轉動玉鐲,神色平靜,與剛剛的潑婦判若兩人。
「我早就沒有資格管他。想做什麼隨你。」
7
李挺很晚才回來,他聽說上午的事情也隻是扔下淡淡一句「他還是個孩子。」
默娘置若罔聞,李挺佇立在她麵前有些尷尬,他的身姿再也不似從前少年,身上沉重的官服襯得他形容枯槁。
「薑婉竹從邊境回來了。」
李挺藏在長袖裏的手攥緊,他在緊張什麼?
默娘習慣性摸摸玉鐲,聲音毫無波瀾「管我屁事。」
李挺木訥地點點頭,拖著緩慢的步子離開。
月色沉沉,默娘今晚睡得熟,我偷摸起身在屋內轉了幾圈,又緩緩移到庭院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