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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剝骨抽筋打入凡塵時，我本是必死的命運。

可有個一瘸一拐的身影救了我。

他身處青樓紅坊，是人人都可踐踏的低賤倌人。

可我殘存仙眼去看，他卻是這世間獨一清澈的貴人。

人人都笑我失心瘋。

“他啊，本是尊貴的大皇子，可如今不過是爛泥裏的爛泥，斷了腿又瞎了眼，這輩子都廢了。”

他從天堂跌落地獄，遭萬人欺淩，死前隻希望不拖累我，求我活著。

我握住了他的手。

“這一次，我帶你殺回去。”

“嘖嘖嘖，不愧是昔日大夏朝最尊貴的大皇子殿下啊，瞧瞧這嬌弱的肌膚，摸著真是爽！”

“誒誒，老賀，別讓他死這麼快啊，讓哥幾個爽一爽再死也不遲嘛，不然對著屍體我可沒有興趣哈哈哈......”

我拖著病體一步一踉蹌地去尋謝筠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麵。

我來之前，坊裏的姑娘公子，看我可憐，也攔過我。

“小朝啊，你最好還是別去了。”

“別說他從前是尊貴的嫡長子陛下也不願多看一眼，如今他因著謀害元貴妃腹中皇嗣被陛下徹底厭棄，早就沒什麼活路了......”

“小朝，你可知今日拖走他的都是些什麼人？他肯定是活不下去的。沾上他，你也活不了啊！不如明哲保身......”

我隻是搖頭。

如果沒有他，我或許現在還躺在乞丐堆裏，斷手斷腳，如一灘爛泥一般等著自己慢慢腐朽，看不到生的希望。

是他將我拖了回來，四處磕頭求人替我療傷。

他救了我，是我絕望之際唯一的救贖。

我一定不會放棄他。

那些人隻是歎口氣，然後紛紛離我遠了些。

“真傻，現在去，兩個人都活不了！”

謝筠之雙目無神，蜷縮在地上，堪堪蔽體的衣服幾乎被人撕成了碎片，那些人肮臟的手在他的軀體之上流連忘返。

有人在用鞭子鞭笞他的身體，或許因為太痛，他瑟縮著躲了一下，這樣的動作激怒了那群人。

有人扯住了他的頭發，用了狠勁。

有人抬頭問站著一臉譏諷地俯視地上亂象的男人：“賀少，我看這也不必你等著他自殺了，哥幾個就能玩死他。”

“不過你確定沒事嗎？畢竟陛下似乎隻是將他軟禁在冷宮裏了，沒想著把他往教坊司送吧......”

賀禮南嗤笑一聲。

“怕什麼，隨便玩，玩死了就死了。”

“你以為他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你以為陛下不知道二皇子殿下命人將他送出宮進了教坊司，不知道他在男人胯下承歡還被弄瞎了眼打斷了腿？”

“咱們那位陛下可什麼都知道，隻是不在意罷了，若非先皇後遺言，估計都想親手弄死他呢。”

“他啊，現在就是個喪家之犬，人盡可欺，你們慫什麼？”

那群人卸下所有顧慮，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有人脫了他的褻褲，當下就要行不軌之事......

而謝筠之雖然雙眼無法視物，卻似乎感覺到了我的靠近，他抖得更厲害了，有眼淚從眼眶中滾落。

那是我這漫長的一生中遇見的最清澈最至純的人。

卻被人踩進了爛泥裏。

我忍著渾身的疼痛，拚命撲了過去，將那些人推開，護在了謝筠之身上。

謝筠之的第一反應卻是從一直在身下緊緊護著的錦囊中拿出一顆藥。

“是，是母後留給我的回春丹，我求回來了，我確認過，可以，可以吃，朝朝，吃下去，就可以活下去了。”

“然後逃走，離開這裏，不要管我了，好不好？”

我不知道他輕飄飄的一個“求”字背後究竟是怎樣的苦難，我隻知道不見他的三天裏，他身上的傷又多了許多。

盡管已經痛到發抖，無力，他對我說話時依舊溫聲細語，永遠溫柔和煦。

是萬念俱灰的我在黑暗中唯一堅持下去的一束光芒。

“他娘的，哪兒來的賤蹄子！”

有人扳過了我的下巴。

“哦——是前一陣子咱們大皇子殿下拖回來的小乞丐啊......”

“你們可是不知道，他為了給這小乞丐求藥，從我胯下爬過去了哈哈哈哈——”

“喲，還是小美人呢，怎麼，想哥哥們一起疼一疼你麼？那就一起來啊哈哈哈——”

有人在扯我，有人在拉謝筠之。

在這樣的教坊司裏，我和謝筠之，幾乎是必死的命運。

他想讓我逃，可我沒有鬆手。

錦囊脫手的那一瞬間，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將那顆回春丹喂進了我口中，又將我推了出去。

“朝朝，跑，活下去。”

可我被站著的賀禮南扼住了咽喉。

“你知道你這位‘獨一清澈的貴人’，在多少個男人胯下承過歡麼？數不勝數呢，有時一天可以接待好幾個，教坊司裏的其他小倌，哪有這個本事？”

“他啊，是天生做男妓子的料。”

賀禮南笑得猖狂。

“這麼臟的男人，也就你喜歡。”

“你可不能走，我得謹遵五殿下的吩咐，讓他知道唯一在意他的人在親眼看著他被羞辱哦，然後，你也要死。”

“生在皇家又如何，如今照樣在爺胯下搖尾乞憐，回春丹？哈哈哈哈哈——”

“咱們這位大皇子殿下，真是蠢的可憐呀哈哈哈哈......”

那些人巴不得他去死，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將能救命的回春丹給他？

我喉頭泛起一股腥甜，鮮血不受克製地噴湧而出。

賀禮南將我調轉方向，鮮血幾乎全部吐在了謝筠之身上。

他知道了。

他意識到了。

那是我的血。

他蜷縮在地上，抱著頭，逐漸哭出了聲。

那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哭。

一瘸一拐地拖著我走了二十餘裏腳底板滿是血泡觸目驚心時他沒有哭，被人發現偷偷藏了我挨了一頓毒打時他沒有哭，為了替我求藥任由羞辱時也沒有哭——

“不要，不要——”

“朝朝，不要死，對不起，對不起......”

那些人看他哭了，隻會更加興奮。

羞辱是無窮無盡的，直到我們死為止。

我口中一直在不受控製地吐出鮮血，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哭聲和哄笑聲交織，讓人絕望，卻又無能為力。

賀禮南將我摁倒在地上，用腳踩著我的頭：“聽他們說，大皇子殿下在床上的時候，叫得非常好聽，來，給你相好的叫幾聲好聽的......”

“說不定叫得爺滿意了，給你們留個全屍啊——”

我滿懷恨意的眼神一直看著賀禮南，就在那一瞬間——

賀禮南原本嘲弄的神情停滯，轉而被痛苦替代。

他鬆了手，直直栽倒下去。

整個亂象都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