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繼續查。”良久，陸硯書終於開口，嗓音略啞，眼眸深不見底。

“是。”

向陽幾乎是立刻下車。

陸硯書的手機忽然響起，電話那邊響起梵西吊兒郎當的聲音。

“九哥，你猜我看到誰了？”

“有話就說。”

聲音冷的令人膽寒。

“......嘶，好吧，不跟你賣關子了，我看到你的小妻子了。”

“在哪兒？”

掛了電話，陸硯書直接從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至於司機早就被他一隻手拎出去了。

他踉蹌了一下，被向陽扶著才站穩。

車子嗖的一聲躥了出去。

海浪滔滔，風兒呼嘯，一輛車子在沙灘旁邊的公路上停下，刹車時，車輪在地上發出巨大的摩擦聲。

譚青青被驚醒，從沙灘上坐起來，一頭長發被風吹亂，蓋住臉，她手忙腳亂將發理好。

接著被擁入一個懷抱。

淡淡的青竹香伴隨著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在她耳邊轟然炸響，她怔怔的，被人擁的更緊了。

腦袋貼在一個溫暖的胸膛上。

耳邊是清晰的心跳聲，沉重而急促。

那心跳聲從急促到和緩，最後化為規律的跳動。

陸硯書終於鬆開了她，一雙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著她。

“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

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譚書桃喃喃道：“我，我想出來透透氣。”

透透氣？

那就可以一個人跑出來嗎？

陸硯書內心的擔憂和迫切統統化為怒火，打定主意，今天必須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絕不能讓她再有下次。

可是......

看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他不由伸手撫上去，擰眉。

“怎麼這麼冷？”

“我......阿嚏！”

猝不及防的，她打了個噴嚏，臉色更加蒼白了。

陸硯書當機立斷將人打橫抱起，轉身朝車上走，將人放在後座，用溫暖柔軟的毯子將人裹住。

白色的毛茸茸的毯子包裹著她的小臉，隻露出精致的五官，往常瀲灩明媚的桃花眼此時卻黯然無光。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陸硯書握著方向盤的手微緊。

隻是看到她沒什麼血色的小臉，車速在慢慢飆升。

直到譚書桃小聲說了句：“慢點開，注意安全。”

“原來，你也有怕的。”

他忽然開口。

語氣淡漠，似有慍怒之意。

譚書桃錯愕看去，卻隻看到他平靜無波的側臉，不由撓了撓臉頰，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次......

是她錯了。

她忘記了，現在也有人會擔心她。

車速放慢後，平穩而遲緩，慢慢的，她睡著了。

——

秋季落葉飄零，天氣整日陰著，見不著太陽，桃子小小一隻躲在孤兒院的倉房裏。

就在剛剛，她領了飯。

但孤兒院裏有一個討厭的惡霸，長得很胖，力氣很大。

專門搶她的飯。

她打不過他，也搶不過，後來就學聰明了，領飯之後躲起來吃。

吃掉了，對方就搶不走啦，最多就是揍她一頓。

但是沒關係，能吃飽就好。

可惜，這一口飯還沒送到口中，院長忽然找到她，說有人來接她啦。

“小桃子，你爸爸媽媽來啦！”

小桃子呆呆的看著院長媽媽，被她拉到院子裏，看到終生難忘的一幕，一對年輕男女。

他們穿的很好，氣質很好，小小的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隻是看到他們身邊那個小小的女孩時，麵上發熱，眼眸慌亂移開，忽然就不敢去看她了。

她披散著細軟的長發，穿著精致美麗的公主裙，踩著小皮鞋，拉著女人的手，好奇的東張西望。

天真而可愛。

像是誤入平民窟的公主。

而小桃子，隻有一條洗的發白的裙子和幹枯分叉的短發。

她攥著裙角，慢慢低下頭。

很多年後，她長大了，才明白那一刻襲上心頭的莫名情緒。

叫自卑。

院長媽媽絮絮叨叨：“小桃子，你被領養了，有爸爸媽媽了，你有家了，你回去乖乖聽話......”

院長媽媽說了很多，小桃子眨巴著懵懂的大眼睛聽著。

經年之後，那句你有家了。

她一直銘刻於心。

可是，園長媽媽說錯了。

她沒有家。

從兒時被親生父母拋棄，就再也沒有過家了。

遇到紅燈，車子停下。

陸硯書抬眸，看向後視鏡，恰好看到睡著的女人微微顫動的睫毛。

一滴晶瑩的淚水從眼角落下，順著白皙粉嫩的臉頰滴落，滲入毯子，無影無蹤。

隻留下一道不甚清晰的淚痕。

他抿了抿唇，慢慢轉身。她擰著小眉頭，睡得很不安穩，雙手緊緊抱著肩膀，恨不得縮到別人看不到的角落。

他抬手，一滴淚珠滴落在掌心。

那溫度灼熱，又似帶著無形的鋒芒，讓他心頭微顫。

半夢半醒之中，譚書桃隱約聽到一聲歎息，可等她掙脫那些往事，睜開眼時，周身唯餘一片冷寂。

“醒了。”

男人低沉清潤的聲音傳來。

譚書桃點點頭，夢裏的場景，已經忘了個幹淨，或者說，是不想記得。

她裹著毯子下了車。

男人跟在身後，在毯子要滑落的時候幫著提上來。

修長的手掌輕柔而克製，隔著毯子沒有觸碰她的肌膚，在她看過來時，臉上露出一抹淡笑。

看來，他不生氣了。

譚書桃心中鬆了口氣。

管家和向陽立刻迎上來，前者鬆了口氣：“哎喲，夫人總算回來了！”

向陽道：“九爺，找人那邊我已經讓人撤了，另外梵西少爺我也通過電話了，他說讓您改天記得請客。”

“嗯。”

譚書桃終於知道，陸硯書為了找她，竟這麼大張旗鼓。

六月的天氣，屋裏開著空調，披著毯子就有些熱了。

誰知她剛動一下，陸硯書就跟後腦勺長了眼睛似的，回頭將解開一條縫隙的毯子重新合攏。

“聽話，不要動。”

他臉上帶著一抹淡笑，好似回到了溫潤君子的模樣。

語氣也是溫和耐心。

譚書桃不怕他，但犯了錯，多少心虛，於是乖乖的沒有動。

陸硯書又和向陽交代了幾句，就帶著譚書桃回房間，才允許她拿下毯子，讓她先去洗澡。

自己則去了樓下。

“嵐伯，宋姐，按照這個做晚餐。”

陸硯書遞過去一張單子，而後轉身踏出廚房。

宋姐看了眼，單子上不出意外，全是夫人愛吃的，掐了掐臉頰，有點難以置信：“天呐，先生竟然管我叫......”

嵐伯波瀾不驚：“正常，夫人這麼叫你，先生自然就這麼叫了，你趕緊去做飯吧，可別餓著夫人。”

“好好，我這就去。”

......

吃飯時，嵐伯和宋姐站在旁邊都有點小心翼翼的。

都能看出，譚書桃不大對勁。

她自回來就一直麵無表情，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很乖，也很像是一尊沒有靈魂，全無七情六欲的玉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