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雨水早就從窗戶打了進來，在我的屍體旁邊彙聚成了一小灘，仿佛想替我洗去這人世間的不堪。

“埋了吧。”男人把煙頭隨意扔在了地板上，扔在了媽媽珍惜的地板上，開始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這是你的。”媽媽也開始穿衣服，從雜亂的衣服堆裏，把男人的內褲擲給了他。

兩個人很快穿戴整齊。

“去找把鐵鍬給我。”

“你不是說院子裏種槐樹不吉利，正在找人挖走麼，這下正好挖深點，直接埋了。就說這樹有年頭了，不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不挖了，咱自己找人填上了，工錢照結。”

男人很快拿了主意。

“好咧，你可真聰明。”媽媽甚至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可是，媽媽，他要埋的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院子裏很快傳來了挖土的聲音。

媽媽癡癡的看了會兒窗外，“我去給你煮點薑茶，可別被雨淋壞了，那我可心疼。”

可是，媽媽，您怎麼不心疼我呢？我就在您的腳邊啊。

“來，一起。動作迅速點，別被人撞見了。”

男人拖著我的手，媽媽提著我的腳，抬著我的屍體，走在暴雨中。

老槐樹下已經被挖了一個深深的坑，我被推了進去。

泥土混合著雨水，很快將我掩埋。

我的世界一片漆黑。

我的靈魂無所依附。

我好像飄了起來，我就快魂飛魄散了。

3，

“快，把濕衣服都脫了，喝碗薑茶。”

媽媽正拿著毛巾，幫男人擦拭身體。

怎麼回事？我不是應該去地府報到，喝一碗孟婆湯，忘卻這前塵往事嗎？

為什麼我還能看見這一切？

難道我隻是假死？

我想動一動身體，卻像個植物人一樣紋絲不動。

我想看一看周遭，視野頓時三百六十度的旋轉。

我不是植物人，我成了植物，我附身在了院裏這棵老槐樹上。

為什麼？

眼前的一切都讓我痛心不已，可我又能做些什麼，頂多隻能抖落兩片葉子，傷春悲秋。

我想閉上眼睛，閉上耳朵，不看，不聽。

可我僅僅是一棵樹，我沒有眼睛也沒有耳朵，我隻能被動承受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