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詡不懼強權、不怕鬼神,一心隻聽母親教誨,收斂鋒芒,做個柔弱、聽話的庶女。
直到一直卑微生存的母親受人迫害,含冤離世,連屍體都不得善終後。
我終於奮起反抗,違抗父令,半夜偷偷闖入林家墓園,勢必要將母親安葬至一塊風水寶地。
哪知剛踏進墓園一隻腳,就踩在一軟趴趴的物體上,還未看清是何物我便彈起半米高。
身體比腦子先一步行動,跑出半米就一個左腳踩右腳跌倒在地。
與「軟趴趴」來了個四目相對。
1
墓園冷寂淒清。
偶有鳥類嘶鳴、翅膀拂過林間的窸窣聲。
雨後的墓園泥濘,摔倒在地後,裙擺以及裸露的皮膚都沾上臟汙,我顧不上自己的形象,連連往後挪動,試圖離「屍體」遠一點。
在月亮沒有烏雲遮擋後,我終於看清「屍體」的真實麵貌。
所謂「屍體」,其實隻是一個身體壯碩的男人。
男人身上隻穿著一件千瘡百孔的白色裏衣,臉色蒼白,濃眉緊皺,臉、手背、甚至是能看到的皮膚上,都遍布傷痕。
我沒多久就反應過來,這不是屍體。
他還有呼吸,雖然微弱,但在靜謐的墓園裏尚還能聽見。
回過神來的我褪去所有恐慌,緩慢挪過去,伸出兩指搭上他的脈搏。
極其不穩。
再撫上額頭,滾燙如烈陽拷過的土地。
想來是病後淋雨,高燒不止,才暈倒在這。
林氏墓園背靠青山,有不少荒廢的小屋。
山上的原住民在墓園逐步擴大麵積後,扛不住夜夜期期艾艾的哭聲,迫不得已搬離。
我記得往南方出墓園後數十步就有一破敗小屋,小時候同母親一並被趕出來,母女兩就憑著小屋堪堪熬過夜晚。
男人身高體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拖回屋內,而這時,昏暗的夜色褪去,天邊染上破曉之色,連帶著男人的麵容,也變得更加清晰。
我盯著看了許久,有些入神。
這男子目如朗星、氣宇不凡,哪怕狼狽不堪,渾身上下也透露著高貴氣質。
長得倒還蠻好看的。
簡單給他處理了傷口之後,我便離開了屋子。
此行的主要目的還沒結束,不能因為臨時的一個意外耽擱我原本的計劃。
我掩好門窗,借著夜色回到墓園,為母親的屍首尋得了一處風水寶地,插好我自製的小木牌以做標記。
接下來,便要回林府將我母親的屍首搬運過來。
2
清晨,霧起,露水很重。
我扛起推車從偏門離開,粗繩在肩頭不停摩挲,幾層淺薄之下的肌膚早已被磨得生紅。
「站住!」
嗬斥聲從我身後頓起。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聲音,讓我有些排斥轉過身來麵對。
「轉過身來。」
麵前的女人一身紅衣,金線鑲邊,就像那古墓裏的貴人似的,渾身都是珠光寶氣。
我屈身作揖,老實巴交:「姐姐。」
「妹妹這是要去哪啊?」
「姐姐自己交代的任務,怎還先比妹妹忘記了。」
她矯揉造作地抬起手帕,捂嘴輕笑:「哎呀,瞧姐姐這記性,是忘了昨日爹爹生你的氣,罰你清理府內的垃圾。」
說是爹爹罰的,倒不如說是這人站在旁邊煽風點火罰的。
要知道謝氏最得爹爹寵愛,哪怕這肚子隻生出來一個女兒,也還是把人捧在手心裏,小心翼翼的,連帶著這個「體弱多病」的女兒。
「這臭味都快熏到府內去了,快些拿去處理了吧,委屈妹妹了。」
林韻雨淡淡掃過那一輛推車,沒作他想,仿佛就隻是特意出來看我一下笑話,陰陽怪氣幾句,便搭著侍女的手臂離開了。
我暗自鬆了一口氣,收回落在推車底下隔層的視線,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往後山走去。
3
安頓好母親屍首後,我沒忘記藏在木屋裏的人,帶上藥膏趕了回去。
隻是剛推開門,一道厲風劃過我的側臉,冰涼的刀刃落在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