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

李臨煜從小便是這樣，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越是讓他得不到的，他越是心心念念，朝思暮想。

當年皇帝賞了太子生母萬貴妃兩件鬥篷，萬貴妃偏心自己的小兒子李臨煜，便讓他先選。

李臨煜選了白色的，不過一夜便又覺得紅色那件好，央著萬貴妃將已送去給大兒子李臨淵的紅色鬥篷換了來。

可才穿了兩天，在禦花園看見李臨淵穿著白色鬥篷英氣逼人，又反悔要換回來。

翻來覆去，最後兩件都給了李臨煜。

所以我知道，我該冷著他讓他想起我的好，可到底心裏難受。

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份，原來也跟那些物件兒是一樣的。

父親說，我們蘇家的姑娘，生來就是要做皇後的。

也是，身為丞相府的千金，糾結於兒女情長到底下乘，隻要他給我皇後的位子，其他便罷了。

我寬慰著自己，答應了李臨煜的中秋之約。

4

及笄之後的每一年中秋，李臨煜都要帶著我去城北的閣樓賞月。

馬車搖搖晃晃，隔得老遠我便從蕩開的簾子中看見閣樓頂上被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看得出是用了心思的。

李臨煜在閣樓底下等著我，穿著單薄的衣裳，笑得有些心虛。

他莫不是在裝可憐？

「晚上風大，殿下若是受了寒，我們這些為臣為奴的，可擔待不起，還是將鬥篷披上吧。」

李臨煜一下就變了臉色，上前一步將我的手攥進手心。

「婉寧，你別叫我殿下，我知道我這段日子冷落了你，惹你不痛快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這樣疏遠我好嗎？」

「有些事，我現在沒法同你細說，但你信我，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份，誰都比不上！」

他平日總和顏悅色、嘻嘻哈哈沒個正形兒，鮮少這樣誠懇認真地向誰吐露衷腸。

也唯有對著我，而我偏偏就吃他這套區別對待。

我看著他，沒吭聲。

「手冷成這樣，你才是別受了寒。」

他拉著我進了閣裏，裏麵的布置更是用了心思。

從我愛吃的桂花月餅，喝的龍井茶，到坐慣的軟墊，暖和的手爐，無一不是妥帖的。

他若是用心，沒有人能不動心。

我問他：「燈籠掛得這樣密這樣亮，如何賞月？」

「年年中秋都是看這月亮，今兒就讓你看個不一樣的。」

說罷，他拍了拍手，不遠處瞬間傳來幾聲爆炸聲，緊接著就有絢麗的火花衝向天空，再綻放成豔麗的花朵。

我不由得愣住了，原來這就是煙花。

「話本子上看到的，可能與我給你的相比？」

我濕了眼眶，搖了搖頭。

從前隻是向他提過一嘴，沒想到他竟記到現在。

我回過頭，李臨煜正深情地看著我，讓人不禁臉熱。

「好好的煙花不看，看我做什麼？」

他伸手碰了碰我額間的花鈿，說道：「煙花如何比得上我的婉寧。」

可煙花還沒放完，太子府就匆匆來了人。

林玥兒為了做月餅，將小廚房給炸了，現在將自己鎖在房間裏，誰敲門都不開。

李臨煜立刻便坐不住了。

「她人怎麼樣，可有受傷？讓你們好生伺候著，怎麼讓她動起手了？」

「你們到底是沒把她放眼裏，還是沒把孤放眼裏！」

他發了好大的脾氣，連我在一旁也沒有顧忌。

「臨煜——」

「婉寧，玥兒對孤很重要，不能有任何閃失，你的馬車就在下麵，現在自己回去行嗎？」

月未賞，茶未涼，這就要為了旁人與我散了？

我抬起臉笑著反問：「我今日盛裝打扮，難不成就是為了來看你一場煙花？」

李臨煜眼神閃了閃，有些心虛：「中秋年年都這樣過，你若不覺得膩，我日後再給你補上。」

說罷，他又緊了緊我的鬥篷。

「乖，別為了這些小事與我置氣，快回去吧。」

小事？比起把自己鎖起來的林玥兒，深夜將我拋在城北原來是小事啊。

他帶著人慌慌張張地走了，留我在原地，看著月亮慢慢西沉。

「李臨煜，手爐涼了。」

我的聲音消散在夜風裏，他半點兒沒聽到。

5

林玥兒自然無事。

不用我費心去打聽，她與李臨煜的事跡也早已在京城裏傳開了。

太子帶回來的那位神女，不僅身帶祥運，還心靈手巧。

她新創了一個叫什麼蛋黃酥的糕點，太子特意帶著她進獻給聖上，聖上讚不絕口，給了她許多賞賜。

登高的人見過他們，觀雨的人見過他們，賞花的人見過他們，很多人在很多地方都見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