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師父關係很好,我們之前在家裏見過幾次。他是正兒八經的高材生,省裏出了名的審訊專家。交接案件後,我走回辦公室做書麵報告。
我側望寫著“支隊長”門牌的辦公室,走進屬於我自己的小屋。
加班完,剛好碰見同樣剛加班完的夏誌鋒,他似乎想寬慰我些什麼,我先行開口表示我沒事。
我現在的心情沒那麼糟,至少不會像他想的那樣。
世界寂靜下來,血腥味散不掉。
我揮手想讓它別來擾亂我的清靜,卻在推開房間的一瞬間變得更濃。牆流了血,我把水龍頭扭到最右邊衝去血沫,平靜的與鏡子裏的自己對望。
片刻後,水聲停止,我用家裏剩的紗布潦草的包了一圈,坐在沙發上握著手機。
我想,果然在河岸邊拋屍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手機屏幕亮起,我點進通訊錄的第一位,熟悉的鈴聲響起,我不知疲倦的撥了又掛,直到沉沉睡去。
我被市局叫去例行詢問,說是詢問,可我相信市局對我是存疑的。
胡濱也是對我進行詢問的警察之一,他果然是名副其實的審訊專家。
詢問結束後,他在走廊給我遞了根煙賠罪。
“抱歉,劉支隊也是我的老師”,他說。
我懂他的意思,同門之間自相殘殺的戲碼不會在我們身上上演,我笑著接過煙表示沒事。
他送我到刑偵大樓門口,像是突然想起一樣喊住我:“張副支隊!”
我回過頭,他直直盯著我的眼睛,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的笑了“提前恭喜你成為張支隊。”
我楞了兩秒,也笑道
“也提前恭喜胡隊,肩上再加顆星”
我們誰也沒說出再見。
我的確成了“張支隊”,淮水分局不能沒有支隊長。
我就這樣在警隊上下都一清二楚的情況糊裏糊塗的升職,警隊同僚都知道我和師父的關係。“恭喜”不合適,“節哀”過於沉重。沒有慶祝儀式的,我搬進了隔壁掛著“支隊長”牌子的辦公室。
想來,也隻有胡濱會道一句“恭喜”。
我上任的第二周,師娘喊我去家裏吃飯。師父剛滿十歲的小女兒跑出來迎接我,她問我“爸爸去哪啦?”,師娘難以回答,我更答不了。
是我害死了他。
師父的女兒被她的夥伴叫出去玩後,我跪在地上給師娘磕了三個響頭,她哭著我來扶我,說“好孩子,不是你的錯”。
我又鄭重的磕了三下,隻回“徒兒不肖”。
雨水衝洗萬物的罪惡,彙集成河。
我望向天空,一點一滴黑的發白,大雨是公平的,打濕了萬物。
我看到不遠處有人撐著把傘在等我,我望著他的影子,輕聲喊了個名字,隨即退後一步頭也不回的跑走。
我聽見他的腳步,聽見他喊我名字。
雨沒有停,我也沒回頭。
我一路跑到了市局,走進值班室。
我說,“我要自首”。
2.
劉安視角:
我有很多個“孩子”,張河是最不讓我安心的孩子。不是他懶惰、愚笨、不負責,恰恰相反,他勤勞、聰明、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