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十二年爹不疼娘不愛,連身邊關心自己的二師兄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
4
爹見我的灰兔死了,他拿起鋤頭幫我把灰兔埋在院子裏的桃樹下。
他知道是綰鎏殺了的,但隻字不提。
“閨女,這桃花開了,也有它的一份功勞。”
他回到廚房,我聽到他的哀歎聲,他是愛綰鎏的,怎麼能不愛呢!
辛苦養了十二年的女兒,到家門口卻不見自己的親爹,亦或許他是心疼我的吧!
我又變回了沉悶的綰鈅了。
找不到活著的意義,以前是修行,現在呢!
我爹說我臉上的肉少了,可把他心疼壞了。
“閨女,咱不能這樣自己欺負自己啊,等你身體養好了,你想幹啥爹都支持你。”
“就算別人說你是廢物,你也永遠是爹爹最可愛的廢物點心。”
他一邊想著法子的給我做好吃的,一邊安慰我,雖然我並沒有被安慰到。
我知道最近莊稼不景氣,幾次發現我爹半夜偷偷出門,快天亮才回來。
但我家能天天吃上這軟糯的大白米飯。
他才瘦了呢!我還是很給麵子的通通吃掉了。
知道山主退位讓賢時,又過去了五年,此時我能獨立宰殺一頭成年的豬了。
我有些驚詫的是,明明我娘還年輕,為何會主動退位。
我的印象裏,她可不舍得。
最重要的,她竟然讓位給李樘。
李樘曾經可是我娘最看不好的人。
我娘曾說,他資質平平,卻心比天高,想的比做的多,不適合繼任山主。
她說得很有道理,我隻是明白得太晚。
這其中,定發生了什麼事。
雖有疑慮,當我爹問我去嗎,我還是直截了當的回答不。
自有我爹以來,我才知道什麼是親情與愛護。
換山主之事必然邀請的是修仙界各位同仁,至於這張邀請函為什麼回到我手裏,答案不言而喻。
果然,在淩雲山易主後的四個月後,肉攤前經過兩個道友提起,原來綰鎏已經和李樘結為道侶。
這就不難解釋她為何要讓位給李樘了。
她連同她身邊最寶貴的東西都能轉手送給綰鎏,還有什麼會舍不得給她這個至親的小女兒呢?
入夜,我周身頓覺寒氣逼人。
在床榻上更是翻滾不止。
身上就像有千萬隻寒蟲侵蝕著我全身的骨骸,但我越翻滾這些寒蟲好像越興奮。
渾身不停地冒著冷汗,讓我越發覺得刺骨。
我爹聽到我房間傳來碎裂的聲音,不管不顧的衝進我的房裏。
“閨女,鈅鈅,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焦急的把我扶起,讓我靠在他的懷裏。
用棉被死死的包裹住我,雙手不停地摩挲著我的後背。
“沒事沒事,爹在,爹在,別怕,閨女,爹來想辦法,我的鈅鈅會沒事的。”
我靠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汲取他的溫度,雖然還是難受,但比之前好上太多。
他手上動作不敢停,因為他知道,若是停了,我會和以往一樣疼痛難捱。
一直到天蒙蒙亮時,我才得以完全緩解。
我自從摔斷了根骨後,每年都會承受這樣的折磨。
我娘曾在爹帶我下山時說過,叫我爹隨時上山去取為我續命的噬仙草。
所以我爹每年都會上山一次,隻是這兩年我的發病間隙越來越短了。
這就意味著藥效也越來越差了。
讓我爹很是惆悵。
第二日,我爹為我打點好一切後,就匆匆往山上趕了。
我站在鋪子外麵,看著那個從霧裏消失的寬大背影,鼻尖有些泛酸。
心裏就像被什麼東西擰了一下,讓呼吸都為之一滯。
這就是與我血緣相通的爹,雖不強大,卻給了我他力所能及最好的。
但我卻不知,這竟是永別。
5
我爹是被樵夫拉回來的,手裏還死死抓著一株藥草。
樵夫說他怎麼都不肯鬆手,直到我爹睜開迷蒙的雙眼看到我時。
才艱難地抬起手,放到我的掌心。
我看著他渾身是血的樣子,差點沒認出來這是我昨日還精神奕奕的爹。
他半邊臉已經被血肉模糊得不成樣子。
在我靠近時,仍然輕聲地說,“鈅鈅,活下去。”
我一邊紅了眼眶,一邊答應他,“活下去,我們兩個都必須活下去......”
說話間,我有些語無倫次。“爹,你,你等我,我去找大夫,大夫......”
“大夫馬上就來,你會好的......”
大夫還沒到,我爹就閉上了眼,他一邊眼角還噙著笑。
我拉著他無力下垂的手,一時不知所措,努力用雙手托著,反複喊他。
他平時最愛我喊他了,哪怕今天生意不太好,哪怕肉攤被大雨淋濕。
每次我喊他,他就會笑著回應,把難過隱藏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