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前腳走,秦臻後腳就進來了,她扼製住了我拔針的手,生氣的斥責我。
“你不要命了?”
“反正也治不好了,何必浪費藥水?給那些有需要的人用吧。”
我想掰開她的手,不知道是我生病力氣太小還是秦臻力氣太大,她的手紋絲不動。
甚至按著我坐下來,語氣平和,“話不是你這樣說的,這裏的藥可以幫你減輕疼痛,也能讓你夜裏睡的更好一些。”
我動了動唇,到底沒在反抗。
自從薑如意跟聞青曖昧不清的照片被人拍到,我就開始了永無止境的失眠。
不知道是不是藥水的原因,我逐漸睡了過去,這一覺一直睡到了下午。
醒來時桌子上放著一杯溫水和一個三明治,來查床的護士說是秦臻給的。
我看了眼手機。
不出所料,沒有任何消息和來電,連陌生人都會關心我,我的妻子卻不會。
我還是從醫院離開了。
生命進入倒計時,很多事情都變得無所謂了,我甚至樂觀的想,至少給我留了三個月。
我完全不能接受毫無準備的離開。
媽媽怎麼辦呢?
我去療養院看了媽媽。
護工說她的精神狀態很好,但對我,她一如既往的沒有任何表情。
媽媽嫁了個家暴的男人,生下我後依舊沒有逃脫的了挨打。
她不喜歡我,因為我像父親。
縱然我的脾氣一直都很溫和。
直到父親死去,她再嫁又生了一個女兒,我才知道媽媽不是對所有人都怨恨的,
她喜歡她的孩子,但不包括我。
“媽,聽護工說你今天去打羽毛球了?是跟隔壁的孫阿姨嗎?你們誰贏了?”
我媽始終沉默的看著窗外。
我早就習慣她不回答我,我也不在意,將卡拿出來塞進了她的枕頭下麵。
這裏有我的所有積蓄。
她卻不樂意了,拿出來丟了出去。
“我不用你的錢,你也不要過來了,我不想看見你,我有樂樂就行了。”
樂樂是她的女兒,僅僅是提到她的名字,她臉上的冷霜都融化了許多。
我沉默的撿起卡放在桌子上。
“好,那我以後都不來了。”
我很能理解她。
挨了半輩子打,好不容易脫離苦海,晚年又因為陰影得了精神疾病,苦了一輩子,自然不願意看到我這張和罪魁禍首相似的臉。
隻希望以後沒有我了,她能跟自己和解。
我打印了一份離婚協議寄去了薑氏,我什麼都沒要,都要死了,要了也沒什麼用。
過了兩個小時,我接到了薑如意的電話,她沒提離婚協議的事,而是說起了別的。
“爸媽讓我們明天回老宅,我今天會回家,你熬點粥吧,我喝了酒不太舒服,大概八點會回去。”
“你看到我寄給你的東西了嗎?”
薑如意的聲音忽然聽起來有幾分不悅,“我回去再說,你先做飯,等我就行。”
電話被掛斷。
我沒有選擇回家,而是進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點了一杯白水靜靜坐著。
薑如意不甘心做家庭主婦,所以這五年一直都是我在家裏操勞,心甘情願的照顧著她。
若是以前,我一定會馬不停蹄的回家做好她愛吃的飯菜,但現在我不想那樣做了。
我想維護一次我那可憐的尊嚴。
“霍謹?”
咖啡廳進來一個女人,有些驚訝的看著我,“好久不見啊,你怎麼看著那麼憔悴?”
這張臉我並不陌生。
我曾經暗戀周安冉三年,最後她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才放棄,轉頭跟薑如意結了婚。
並不是一時衝動,薑如意那時對我太好了,比我自己對我自己都好,我沒法拒絕。
“是你啊,我最近沒休息好。”
我摸了摸臉,心想到最後彌留我會是什麼樣?一定醜的不能見人吧。
好不容易見到老友,周安冉想坐下聊兩句,我卻忽然看到一個不該出現的身影。
八點了。
她說了回家,卻和聞青出現在這裏。
“你怎麼在這?”薑如意表情一變,看到周安冉,臉色更加難看了。
“真有你的,生了病還跑出來見她,就這麼迫不及待?一刻都不願意等了?”
周安冉一臉懵,“你誤會了,我…”
薑如意卻沒理她,抓著我的手腕往外扯,我踉蹌的跟著她,又開始頭痛了。
她將我甩上車,聞青委屈的看著她,“如意姐,那我怎麼辦?你答應陪我喝咖啡的。”
“你自己回去。”
薑如意冷漠的說完就啟動了車子,她沒顧及我,開的很快,我被甩的胃裏翻湧。
見我臉色白的難看她才放慢了速度。
“你怎麼了?”薑如意擰開一瓶水遞給我,眉頭緊皺,“你以前不是不暈車的嗎?”
我沒接,也懶得回答她的問題。
“離婚協議你打算什麼時候簽?”
“我說了,我不會離婚的。”
薑如意捏緊了瓶身,冷笑,“霍謹,這世界上沒這樣的好事,她結婚了,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我,她離婚,你又想回到她身邊了?”
一股怒火竄上我的心頭。
“我們的事和周安冉有什麼關係?你覺得我們五年的婚姻走到盡頭是因為周安冉嗎?是因為...”
她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我的話。
我看到了來電,諷刺的笑了笑。
“如意姐,我被車撞了,你快過來,我的腿好疼啊,流了多血,那些人還跑了,就我一個人。”
聞青哽咽的聲音響起,薑如意二話沒說踩了油門,安慰道,“你先別亂動,我馬上就到。”
巨大慣性下,我的頭撞到窗戶,一陣眩暈,鼻息間血腥味不止,我慌亂的擦掉,卻越抹越多。
“我不去,讓我下車。”
“你能不能別鬧.....”她不耐煩的轉頭,忽然有些慌亂的停了車,捧著我的臉神色焦急。
“阿謹,你怎麼了?怎麼流鼻血了?”
我一愣,還是推開了她的手。
她已經很久沒叫過我阿謹了。
“我.....”
聞青虛弱的聲音先我一步響起。
“謹哥怎麼了?如意姐,要是謹哥有事你就別來了,我沒關係的,我....”
通話突然掐斷,薑如意捏著手機有些為難,我轉頭不看她。
“你去找他好了,我自己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