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我是在七月七淩晨三點出生的，一生下來，我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

我不會哭。

嚇得接生的婆子們狂拍我的後背，叫我趕緊喘上氣來。

拍了半晌，我才隻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看著我算是能活了，她們才放下我忙活起來。

但不出三日，我娘就看出我的不對來。

我好像沒有任何反應，外界無論有什麼事，我永遠都是靜靜地躺在那裏，不哭也不鬧。

爹爹安慰我娘，說我這麼小，什麼都看不出來。

可隨著年齡增長，就連家裏最愚鈍的柴工都看出來了，我是個殘廢。

一直到周歲我的眼睛都從未睜開過，嗓子裏連咿咿呀呀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誰喚我我都聽不見，甚至連味道都聞不到。

周歲那天，爹爹在我身邊擺了一圈名貴玩意兒要我抓周。

他對娘說：“婉兒怎麼也是沈府千金，就算是個殘廢，我也養得起！”

可我卻在一眾金銀首飾裏遲遲不動彈。

他們知道我聽不見，就上前拍拍我的腦袋，示意我隨便往一個方向爬。

可此時，窗外卻漸漸陰了起來。

幾乎是瞬間就雷鳴大作，狂風呼嘯，像是有人在歇斯底裏的吼叫。

屋裏幾個姨娘嚇得臉色煞白，都往自家夫君身後躲去。

而我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站了起來，吃力地像窗外走去。

我娘大聲尖叫，像要攔住我的步子。

可我聽不見，也看不著。

難聽的嘔啞聲劃過天際，一隻黑色的鳥兒從高空墜落，直直朝屋裏打來。

我伸手抓起已經死掉的鳥兒，汙濁的血弄臟我的衣裙。

娘已經站不穩身子，撫著額頭倒在爹爹的懷裏。

姨娘們和賓客們更是被我怪異的行徑嚇得不輕，幾乎是落荒而逃。

一時，沈府的大門敞開。

門外，是黑雲壓城、暴雨雷電的天。

門內，是身沾汙血、呆滯佇立的我。

“惡兆！惡兆！”

一個身著破爛的跛腳道士提著葫蘆趁亂混進我家，指著我仰天大笑。

“混沌生，萬物滅！混沌死，萬物生！”

娘一聽他這麼說，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爹爹勃然大怒，幾個暗衛馬上出現，押著道士要把他丟出沈府。

可那道士卻愈發瘋癲，把葫蘆砸碎在地上，一片汙濁在屋裏蔓延開來。

他笑的更加張狂，衝著爹爹齜牙咧嘴地大喊：

“老賊，這妮子是來治禍害的，第一個就是滅你滿門！哈哈哈哈！”

見他口不擇言，暗衛直接打斷了他的腿，讓他疼的額頭冒汗，吐不出一個字來。

趁著道士說不出話，暗衛趕忙押著他離開了內屋。

爹爹向來信這些有的沒的，他本就有些忌諱我七竅失靈，再加上今日抓周宴這麼一鬧，他的臉色愈發難看。

“夫人！夫人！老爺你快看看夫人怎麼了！”

直到府上丫鬟驚聲尖叫，爹爹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可他剛看了娘一眼就瞬間臉色煞白。

娘七竅流血，早就沒了呼吸，死相猙獰慘烈。

府上的大夫來診斷也是無用，娘那副樣子任誰看也是死了，不過是走個過場。

那些逃竄的賓客和愛生事的姨娘四處講論我的周歲宴，鎮上關於我的傳聞瞬間就傳開了。

“沈家小妮子是個殘廢，七竅失靈，沒一個好使的！”

“可不是，她周歲那天黑雲繞城，暴雨雷鳴的，那可是天災！”

“她還克死了親娘，七竅流血死的。”

“你說巧不巧，她是個七竅失靈，他娘就七竅流血！”

這些傳聞全都盡數傳到爹爹耳朵裏，他看向我的眼神愈發晦暗。

那一晚，我感覺有人抱起了我。

我在那人懷裏顛簸，不知過了多久，他又輕輕把我放下。

第二天一亮，沈府就傳出了歇斯底裏的哭喊聲。

那是我和我娘的葬禮。

嗩呐聲震天響，偌大的府裏跪了上百號人，全都裹著白衣，抱著我和娘的畫像哭得接不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