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

我被人放進了菜籃子，順著鎮邊的母河一路向南流了下去。

爹爹不敢殺我，他怕我變成厲鬼回來找他。

所以他選擇讓我聽天命，溺死還是被人撿起，全看我的造化了。

這樣看來我的命還不錯，我被人抱了起來。

那人很是溫柔，伸手擦幹淨我的身子，抱著我離開日漸渾濁的母河。

可被救下後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我不知道我來到了哪裏，我看不見也聽不著。

我隻知道，隻要我做錯了事，就會被抽的皮開肉綻。

我左不過三兩歲的年紀，就已經日夜不停地做著苦活。

這裏比沈府還大，我得不吃不喝地掃上七個時辰才能勉強掃過一遍。

這裏的華貴物件比沈府還多，我得日夜顛倒地擦上七個時辰才能大概擦個幹淨。

後來我才知道，這裏是仙界。

這裏住著十三仙尊和天地帝尊，這裏都是修煉百年渡劫飛升的不俗之人。

他們是神話裏造福民生、拯救天下的英雄，是百姓們省吃儉用供奉香火的神仙。

可他們卻總仗著我沒有感官，肆意地欺辱我。

“喂，瞎子，給我斟壺酒來。”

“她一個聾子，你指望她聽見嗎？”

“真是廢物，咱們給她鑿開七竅吧，看她會不會真的死了！”

他們就這樣站在我麵前肆無忌憚地嬉笑，會把滾燙的茶水澆到我的頭上。

不隻是那些修煉的弟子，就連我爹爹曾經供奉過的仙尊們，也會嫌惡地叫我孽障禍祟。

可辱罵不能讓他們解氣。

因為我聽不見。

所以在我沒有擦淨姻緣仙尊的白玉送子像時，他打斷了我的小指。

疼痛是我唯一認知世界的方式，感受到我已經軟綿綿沒有知覺的小指時，我知道我犯了錯。

我跪在殿前三天三夜，一直到餓昏過去，仙尊才狠狠踹了我兩腳，扔給我半個冷饅頭。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些年，可是我連日夜都無法分辨，也吃不夠一日三餐，實在是辨別不出時間。

直到那天，我知道大日子來了。

因為我不用再吃冷饅頭了，那天他們給我盛了兩勺炒菜。

我從沒吃過這樣好的東西，饞的口水直流，但又舍不得狼吞虎咽的一下子吃完。

下一頓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我一片一片葉子的往嘴裏送，用盡力氣去感受菜的味道。

可是很快就有人來催我了，他們推搡我，要我趕緊起身。

我怕等下我的菜就沒了，隻能狠下心全都塞進嘴裏。

我緊閉了數年的眼睛流下一滴淚，下一次吃飽是什麼時候呢？

他們扒掉我的外衣，給我換上了新的衣裳，那衣裳很不舒服，上麵的花邊刺的我皮膚痛癢。

他們還在我的臉上戳來戳去，塗塗抹抹的，不知道畫了些什麼東西。

我的耳朵癢癢的，我的耳朵第一次有感覺，但還是聽不見。

他們的動作停了好一會兒，然後往我手裏塞了兩個奇形怪狀的玩意後就推著我往前走。

他們趕我趕的好快，我已經拚命跑了，但還是被他們撚著。

緊趕慢趕，我來到了慶世宴上。

說是慶萬世太平的宴席，其實是仙尊們和帝尊喝酒聊天的幌子。

十三仙尊打著賜福的旗號，卻動輒就要百姓陪葬。

今兒個你說追不到小師妹，心情不好讓人間大旱三年。

明兒個你說日子苦熱難耐，反手一揮讓洪水淹沒村莊。

帝尊更是生活糜爛，斂財納妾，整日整日地那百姓的命逗趣作樂。

可百姓卻害省吃儉用，啃著數皮充饑，把野草磨成漿糊當作飯吃，省下來的幾顆麥子全都供給仙尊，祈求仙尊保佑豐收。

他們把我打扮成了人間的戲子，畫著大紅大白的臉，左手拿著葫蘆，右手拿著扇子，要我扮醜給帝尊看。

我辨別不了方位，隻能一個勁往前走，卻不慎撞到了宴席的桌子，滿座神仙都鄙夷地朝我看來。

我發覺自己可能犯了錯，忙低下頭，怕帝尊看見我的眼淚覺得晦氣。

可帝尊先是不滿地看了我一眼，緊接著就把手裏的瓷杯摔落再地。

十三仙尊聞聲望去，帝尊的臉上已經是蒼白至極。

他撐著身子想要站起來，卻腿一軟跌倒在地。

仙尊們想去扶，可帝尊卻驚恐地嘶吼著：

“什麼日子，今天是什麼日子？”

一旁負責斟酒的小廝接過話茬，回答道：

“帝尊，今兒是七月七啊！”

沒等眾人作出反應，就見半邊天都掀起了波浪。明明是天空，此刻眾人卻好像在海裏一般。

緊接著，一聲巨響襲來，像是巨鐘震顫，整個仙界的地都跟著震了一震。

許多人麵露痛色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可鮮血還是順著他們的耳朵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