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明明是初秋,我卻覺得像寒冬臘月。
肌膚上冒出絲絲寒氣。
我窩在冰冷的床榻上,費力地抬頭,最後看了眼星辰夜幕。
緩緩闔上了眼睛。
我大概是死了,但沒死幹淨。
身體蜷縮在床上,已經沒了氣息,但靈魂卻懸浮於世,沒有轉生。
沉思良久,我想可能是因為執念太深,輪回道不收我,於是決定跟著謝乘風找個答案。
他此刻正在陪盈蘭。
深更半夜,她說她做了噩夢。
他將她圈進懷裏,溫聲細哄。
盈蘭從他懷裏鑽出一個腦袋,笑著問他:“是不是隻有我能在謝王爺這享受到哄睡的待遇?”
謝乘風愣住。
我猜他也想到了那個晚上。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
對方長刀刺向他,我不及多想,將手中的劍深深刺入刺客的胸膛。
人的血,原來是滾燙的。
那之後的幾個夜裏,我閉上眼便是刺客僵硬的臉,頻頻做噩夢。
謝乘風看我房中燭火不滅,便歎著氣溜進來,抱著我哄我睡。
“乖,不怕了。”
“有我在,是人是鬼都不敢動你。”
往後幾年,我的劍上沾滿了血,再不會因為殺了一個人而膽戰不敢入眠。
而他在朝堂中越走越遠,再也看不到我夜裏不滅的燭火。
5.
盈蘭大約察覺到他的怔忡,眼中厭煩一閃而過。
再看向他時,又是一副無辜模樣。
“王爺將最後一顆解藥給了我,竹惜姑娘會不會記恨我?”
謝乘風收回神思。
語氣冷了下來。
“她不敢。”
“既然已經製出了解藥,明日便早早給姑娘送去吧,省的她受萬蟻噬心之苦。”
“你最是單純好心。”
“但她沒有保護好你,這是她該受的。”
心頭湧上陣陣苦澀。
他真是愛她愛得極深,才會看不出懷裏人的真實麵目。
謝乘風公差南下,我有舊傷將養,便將我留在王府保護盈蘭。
她也不喜我,出府後總想方設法將我甩掉。
百密一疏,竟叫她成功了,我看到她被謝乘風的仇家抓走,便緊隨著追去。
殺了他們一半人後,對方刀架在盈蘭脖子上。
盈蘭哭著命令我住手。
他們給我和盈蘭灌下毒藥。
謝乘風得到消息帶人來救人,對方難敵,落荒而逃。
盈蘭找到解藥,將藥倒空,隻剩一顆。
她對著渾身是傷、無力起身的我露出一抹近乎惡毒的笑。
“我們來看看,這唯一一顆解藥,王爺會給我們之間的誰?”
我抬眸,看到謝乘風提劍趕來。
劍身上蜿蜒著鮮血。
他選擇了盈蘭。
6.
次日清晨,謝乘風早早坐在房裏飲茶。
隨著日頭的逐漸濃烈,他的表情愈發不耐煩。
目光一直盯著門口,像是在等什麼人。
直到正午,他終於暴躁問侍衛。
“竹惜是不想要解藥了嗎!現在還不來找本王!”
侍衛不敢言語。
盈蘭端著茶點款款而至:“竹惜小姐可能在跟王爺鬧脾氣吧。”
“畢竟上次王爺為了救我負傷,竹惜姑娘便鬧了好大的脾氣。”
謝乘風臉色更加陰沉。
曾經因為盈蘭的魯莽,害得我們差點沒能逃脫刺客的追殺,甚至謝乘風都受了重傷。
為此我衝盈蘭發了火。
謝乘風瞬間冷了臉。
他落在我臉上的巴掌比身上的刀傷劍傷還要疼。
他叫人將我壓入地牢,不認錯便不能出來。
當時,為了護著他們逃脫,我已幾乎成了一個血人。
地牢陰冷,也沒有藥物治療,傷口發炎潰爛。
可我賭氣不肯認錯,差點死在地牢,見青和其他幾個同僚跪了好幾日才求得謝乘風將我帶出去。
那次我突然明白,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我的性命。
多年前埋在心底的不切實際的夢,醒得徹底。
7.
午膳時間過去,他還是沒有等到我。
一桌茶具被砸到地上。
“她既然想受罪,便讓她受吧!”
“一個奴才,我是縱容得她反了天了。”
可到了晚間,也沒有聽到我的一點動靜。
他終於失了耐心。
親自前往了我的小院。
夜幕已深,我的房間裏漆黑一片,無星點燭火。
我蜷縮在床上,沒有一點動靜。
他不耐煩極了:“拿命跟我賭氣,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放任你毒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