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媽媽重重地踩了上去,一腳又一腳,把綠豆糕踩得稀碎。
她聲嘶力竭地吼道:
「為什麼又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現在已經逃出去了!你怎麼不去死啊!你去死啊!」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抱膝倚在門口,小小的身子瑟縮在一起,仿佛被踩碎的不是綠豆糕,是那顆支離破碎的心。
她嘶吼嗚咽,就像是一隻瀕死的困獸。
最後她失去了力氣,語氣頹然,哀求般道:
「求求你了,放過我吧。求求你了,你去死吧。」
我牢牢地捂住了耳朵。
再後來,她的白發在頭上瘋長,明明才幾年卻像蒼老了幾十歲。
她清醒的時間也越來越少,渾渾噩噩不再抱我、不再親我。
我也意識到我的媽媽再也回不來了,她早就逃走了。
沒過多久她就懷孕了,然後生下了我弟。
爸爸嚷著要大辦酒席,他興奮地向全村人炫耀這胎是個兒子,無暇再顧及媽媽。
媽媽就懨懨地躺在木床上,黑漆漆的眸子裏透不進一絲一毫的光亮。
她不再逃跑,或者說她知道有我在,她怎樣都跑不了。
可那天我握住她的手,破天荒地對她說:「媽媽,逃吧。」
她眸子裏有亮光湧動。
媽媽沒能跑出去,躺在靜謐的林子裏睡著了。
她回不了家了。
我死死地摟住她的頭顱,腐爛掉的臉頰蹭在我的胳膊上。
突然,我感覺腰間一緊,一隻大手環上了我。
頭皮一陣發麻,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來人就將我推倒在地,頭顱孤零零地滾向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