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遠聲白月光回國前的倒數十五天。
我那老不死的爹給我打電話,開口就問我什麼時候離婚。
我哭的肝腸寸斷。
「daddy啊,我真的很喜歡顧遠聲,讓我離婚,不如讓我去死。」
我爹先是沉默,繼而勃然大怒,直罵我戀愛腦。
他不知道,我等白月光回國。
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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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結婚三周年這天,顧遠聲跟別人進了酒店。
我殺進酒店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氣味。
顧遠聲注意到我了,但隻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我怒從心來,隻覺得全身每一處毛孔都在顫栗。
我想質問顧遠聲。
發出來的聲音卻異常嘶啞。
「顧遠聲,你要不要臉——」
說來奇怪,我離他這麼遠。
他都能精準地聽見我這句類似呢喃的話,轉過頭來冷冰冰地警告我。
「沈園,差不多得了,別忘了你是怎麼嫁給我的。」
我猛地閉上了嘴。
*
我是顧遠聲的舔狗。
這件事情人盡皆知。
我高中的時候就認識他,追他追到了大學。
顧遠聲一直對我冷眼相待。
直到他的白月光去德國留學一去不回。
學的還是工科。
白月光坐上飛機遠離故土的那一刻,顧遠聲就清楚地意識到他們之間,沒有個七八年是不可能再重逢了。
於是那段時間。
他瘋狂逃課,在酒吧買醉、飆車。
在一個下著雨的晚上,他被忍無可忍的父母停了卡,收了車,獨自一個人淋著雨,無處可去的時候。
他把電話打給了我。
他說:「沈園,我有點難受,你來接我吧。」
*
我那天本來在兼職。
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端盤子。
一個小時80塊錢,每周來三次,一周的生活費就有著落了。
偶爾還能存下來一點。
因為這個電話,我翹班了。
我奢侈地打了一次車,風塵仆仆地趕往他說的地點。
卻看見一群富二代抱著美女,倚著豪車。
在環山賽道的半山腰,山風烈烈吹著秋雨。
我站在雨裏,出租車司機罵罵咧咧的從我身後開過,濺起一灘汙水。
麵前的少爺小姐們隔著雨幕,在撐起的大傘中饒有興味的看著我。
「我靠,真的來了?顧哥你這個小跟班真是死纏爛打的。」
「那可不,畢竟舔了顧哥這麼多年,終於有機會了!」
「她家真的沒有鏡子嗎?」
「聽說平時還要出去發傳單,可能真的沒有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奚落和嘲笑的話語中,我渾身濕透,狼狽地站著。
顧遠聲站在人群前麵,身後半步,有人為他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
傘鑲著金邊,細看還有暗紋。
一看就不便宜。
他眉眼冷峻,點著了一支煙。
火光隔著雨,明明滅滅。
他道:「你想和我結婚嗎?」
大家都以為顧遠聲瘋了。
顧遠聲身後的黃毛聲音有些發抖,看起來一副快要碎掉的模樣。
「顧哥,你在開玩笑對吧。」
我記得他。
他往我身上潑過水,罵過我難聽的話,還打過我一巴掌,跟我說要是顧遠聲膩了我,他可以勉為其難的包我一段時間。
顧遠聲淡淡撇了他一眼:「當然不是。」
就這樣,我和顧遠聲扯了證。
所有人都在背後罵我賤,倒貼,拜金。
但我不在意。
誰也不知道,那天我在雨中的心,跳的有多快。
我真的愛死顧遠聲了。
*
巨大的衝擊力把我從回憶裏麵揪了出來。
司機小林坐在前排,語氣帶著歉疚:「太太,好像有人追尾了,我下去處理一下。」
我擺了擺手,看了眼時間。
下午兩點鐘。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吃午飯的原因,我有些異常的反胃。
車外豔陽高照。
太陽炙烤著馬路和車子。
往常讓人舒心的香薰混著空調的冷氣,泛出幾分膩人的惡心。
小林打開車門回來的時候,伴隨著變形的空氣和熱風。
我沒忍住,一下吐了出來。
小林沒料到這樣的發展,想過來扶我,不想被我嚇了一跳。
「太太,你的臉怎麼這麼慘白?」
我不知道我的臉慘白。
但我確實是很難受。
五臟六腑卯著勁地想從嘴裏出來,最後出來的隻是拉著絲的酸水。
小林左顧右盼,慌張開口。
「太太,您得去醫院,顧總的電話打不通。我們的車現在動不了,得找人來拖,要不我聯係一下家裏其他司機?」
我閉著眼,勉強聽懂了他的意思。
歇了兩分鐘,等身體勉強有些力氣之後,我朝他擺了擺手。
「不用麻煩其他人了,他們都有排班。我自己去一趟,你回家之後換輛車來第一人民醫院接我。」
小林一臉為難地同意了。
他沒有第二個選擇。
我和他都沒有調動第二個司機的權利。
*
醫院人來人往。
我在長椅上等著叫號,鑽心的疼痛時有時無,我甚至被倒逼出了眼淚,強打起精神聽著目前的進度。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不遠處。
我給顧遠聲打電話。
打到第三個的時候,那道身影不耐煩地從口袋裏麵摸出了手機。
「有事快說。」
我艱難擠出聲音:「顧遠聲,我肚子疼,陪我去醫院。」
他道:「讓小林送你去,我正在忙。」
他掛斷電話。
一個女人從他身邊越過,巧笑倩兮,接過了他手裏的藥品。
【請49號沈女士到A42就診。】
通報播了三次,我在第三次尾聲勉強挪進了病房。
我掛的是個老中醫的號,老中醫看我一副快死的模樣,顫顫巍巍過來,抓著手腕和胳膊,把我攙了過來。
等我坐定了,他用紙杯給我接了一杯熱水放在麵前。
語重心長道:「小姑娘,懷孕了就好好吃飯。」
我有些錯愕:「懷什麼?」
老中醫哈哈一笑:「我剛才扶你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還不知道自己懷孕啊。」
我還沒接話,他就自顧自道。
「也是,你掛的消化內科。來,講講你的症狀。」
我渾渾噩噩答完了他的問題。
又像行屍走肉一樣交錢,掛了水。
在長椅上坐了半個小時,我終於完全消化完了這個事情。
「哈哈……哈哈哈哈。」
我聽見自己發出笑聲。
接著,我旁若無人的,高興地大笑出聲。
太好了!
這個孩子來的真的是太好了!
天助我也!
*
晚上,顧遠聲沒有回家。
他最近都不回家。
他大張旗鼓在外麵買了一套房子,和小三住在一塊。
吃飯的時候,有個陌生的手機號碼給我發了一條短信。
內容是她和顧遠聲的親密照,還有一段話。
【學姐,別死纏爛打了,當年你趁著顧總白月光出國的時候上位已經夠不要臉了,現在占著這個位置不放,以後隻會吃更多苦頭。】
【我還是很好奇,家境、能力你沒有一樣配得上顧總,你怎麼敢答應的。】
【主動提離婚,你或許還能分到一點好處。】
我把手機息屏,拿在手裏把玩了幾圈。
回複她。
【我懷孕了。】
她不明白,不是我敢不敢答應。
是我隻能答應。
睡前,王姨上來找我。
「沈總打電話來找您,說您手機關機了。」
我接過手機。
我爹劈頭蓋臉先訓了我一頓:「你手機關機幹什麼!我怎麼聯係不到你!」
我心不在焉:「想關就關了。」
我爹有些生氣,但他有正事要說。
「你也別說爹不喜歡你,我查到了,你們家那位之前喜歡的要死要活的那個,叫柳深深的那個,還有半個月就要回國了。」
「哦,然後呢?」
「我看你這個婚得離。不然等你們倆鬧得不開心了,你什麼都分不到。」
我問他:「離了之後呢?」
他語氣突然變得激昂起來:「黎董事可是等了你好幾年,你一個二婚女,能攀上黎董事這樣的人多幸運!爹做媒,保準讓你風風光光嫁過去!」
我突然哭了起來。
嚎哭,哭的我嘴巴裏全都是鼻涕,說話都說不清楚。
「我太愛顧遠聲了!爹!我真的離不開他,我不想離婚!」
我爹沉默了一會。
隨即,他暴跳如雷:「你就是個戀愛腦!我沈建國怎麼生出你這麼個女兒!」
我‘啪’一聲掛掉了電話。
傻逼玩意。
*
其實那個小三我認識。
叫黎青。
黎青今年21歲,是一個女大學生,青春靚麗,活潑可愛。
拿了三年的獎學金,蟬聯了6個學期的年級第一。
學校辯論隊的主力成員,大一就參加世界華語辯論賽,在總決賽舌戰群儒,以一當百。
大三上半學期,她就借著要實習的名號到了顧遠聲公司,給他做貼身助理。
捉奸之前,他們就已經很高調了。
顧遠聲帶她參加各種會議、晚宴;給她買珠寶和豪車;甚至參加過零星幾次允許家屬到場的慶功會。
都說顧遠聲把她寵上了天,要什麼給什麼。
結果我這個正房過了好幾個月才知道這回事。
哦,這離不開我爹的努力。
黎青還是我爹的幹閨女。
明麵上是這麼說的,實際上我爹都快成黎青的親孫子了。
黎青上高中走讀,我爹送她上學下學;
黎青去國外打比賽,我爹放下生意親自去陪;
黎青想上京海差一點分數,我爹動用自己所有的人脈把幾屆的狀元請回來給她補習。
你以為我爹都這樣了,黎青肯定和他關係不錯。
但實際上,人家就把我爹當一條狗,隨叫隨到,還不用負任何責任。
半年前,黎青跟著他爹參加過一個慈善晚宴之後,看上了年輕有為的顧遠聲。
於是我爹為了黎青。
千辛萬苦想讓我離婚。
真是好爹啊。
但你要說單純為了黎青,那還真不是。
是為了黎青她爹。
*
我爹是個暴發戶。
有多暴呢?
他是靠刮彩票中了獎發家的。
我們家在我初三之前,窮到連飯都要跟隔壁嬸子借。
按說新中國成立都這麼些年了,但凡有手有腳,都不能淪落到這種地步呀。
那確實。
但我爹是個賭徒。
賭到我娘跑了,我小弟餓死了。
我靠著優異的成績,用獎學金抵交了學校食堂的飯錢,這才撐過了初中。
就在上高中那一年。
我爹刮彩票刮出來了800萬,稅後。
他在『朋友』的建議下,開了一家教育輔導類的公司。
沒想到剛過兩年,還沒開始掙錢,整個教育板塊就開始走下坡路。
他還沒享受兩年好日子。
錢也敗的差不多了。
沒辦法,他把員工遣散,重新開了一家文具工廠。
這下可是純純實業。
但市麵上的哪家公司不是有穩定的供貨商。
他憑什麼擠進去。
送禮都輪不到他送。
*
多番打聽之下,他認識了黎林。
也就是黎青他爹。
黎林剛死了老婆沒多久,身邊正缺那麼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他想要個年輕的。
他看上我了。
但我甚至還沒有到法定結婚年齡。
黎林這老不死的,假惺惺來我家做客,端著一杯茶,邊用惡心的眼神盯著我。
我是真的惡心。
於是我抗爭。
抗爭的結果是我爹把我所有的生活費都停了。
在我認識顧遠聲那年。
我就已經在兼職了。
10.
在那個雨夜。
我是真的開心。
我整個胸膛都快被急速的心跳戳破。
隻要能吃飽;
隻要不用被嫁給有怪癖的老男人;
隻要擺脫我爹。
隻要能做一個正常的人。
*
顧遠聲是一個完美的對象。
他有白月光。
他有錢。
他家有權。
他背後的家族隻需要一根手指頭就能把黎家給碾死。
我絕對,絕對,絕對,不可能跟他離婚。
*
任由事態發展了幾天。
一個下午,我親手做了飯,趁著午間休息的時候去了顧遠聲的公司。
公司前台和保安都認識我,爽快把我放了上去。
不過進辦公室的時候,我還是敏銳的感到了周圍人微妙的神情。
果不其然。
打開顧遠聲辦公室的門。
映入眼簾的,就是黎青坐在他腿上一起吃東西的樣子。
一個照麵。
顧遠聲就把黎青推到了一邊。
黎青顯然有些猝不及防,不小心跌了一跤,帶著濃濃的怨氣看向了我。
真是奇怪,又不是我推的她。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
我把飯盒放在了旁邊的櫃子上,笑意盈盈。
「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都沒這麼慌,吃個飯而已,怕什麼?」
顧遠聲臉上閃過一絲錯愕,隨即咳嗽了一聲,道:「在公司呢,你不要在這裏鬧情緒。,有什麼事情等回家再……」
「我還沒有開始鬧呢,顧總。」我打斷他的話,「而且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他頓住了。
隨後,他皺了皺眉頭:「我今晚就回家。」
我點點頭,扭身向外走的時候話鋒一轉。
「要不我今天留在這邊吧,晚上正好跟你一起回去。」
去而複返,黎青的神情更加難看。
然而顧遠聲不知道怎麼的,今天一直縱著我,讓我坐到了一旁的沙發上。
我在沙發上癱了一會,睡意很快就襲來。
意識陷入沉睡之前,隱約還能聽見兩人的爭吵。
「顧總,我今天生日!不許你回去!」
我甚至能想象黎青嬌憨撒嬌的模樣,那張年輕的,花一樣的臉上,不知閃爍著怎樣動人的神情。
然而顧遠聲一點都不憐香惜玉。
「差不多得了,記好你自己的身份。」
我沉沉墜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