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後懶得戳穿她的謊言，將諷刺藏於垂下的眼底，抬手示意青黛去把門關上。

而後才漫不經心的問：“梁嬪今日如此著急的來，是有何事要同本宮說？”

聞言，梁嬪又沉不住氣了，身子微微前傾，道：“皇後娘娘可聽聞昨夜發生了什麼？”

不等皇後說話，梁嬪迫不及待的將話拋了出來。

“昨夜寧答應侍寢，皇上竟留其宿在養心殿，今早又提她為常在，便是宜貴人也沒這福分呐，新入宮的幾個裏頭，隻有寧答應升了位份，依臣妾看，此人以後怕是了不得。”

皇後半闔著眼，左手盤著佛珠，右手支著腦袋，隻覺得梁嬪一連串的話跟珠子似的打在她腦袋上，一陣疼。

她不禁蹙眉道：“梁嬪你在潛邸待了九年，入宮一年，怎的一個新人得寵就叫你失了分寸？”

見梁嬪囁喏著，一副想要辯駁又說不出什麼模樣，皇後又說道：“從選秀那日起，本宮就知道寧常在不是池中之物，皇上喜歡，便捧著，不喜了，自有她的去處，哪輪得著你在這慌張？”

一番話算是把梁嬪的臉麵摁在地上了。

可偏偏官高一級壓死人，梁嬪便是心裏頭再怎麼咬牙切齒地罵，麵上還得恭恭敬敬地給皇後請安問好。

隻要皇後在一天，她背後的娘家——李太傅在一天，大皇子不做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就能成最後坐上那位置的人。

那梁嬪，就得巴結著皇後。

誰叫她既沒有皇上的寵愛，也沒有得力的娘家，更沒有個能讓她當上太後的兒子呢？

如此想著，梁嬪隻得悄悄捏緊手中帕子，低聲回一個是。

皇後瞧她忍下了，斜了青黛一眼，後者心領神會，開口道：“皇後娘娘昨夜夢魘了，今個頭正昏漲著，待會還要小憩片刻，梁嬪娘娘若有事，還請下回再來吧。”

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梁嬪硬把憋屈的氣咽了下去，扯出一抹得體的笑，福身行禮，“那便不叨擾皇後娘娘休息了，臣妾告退。”

人一走，青黛立馬喚小宮女進來把梁嬪用過的茶具拿去清洗。

她則繞到皇後身後，手法輕柔地為其揉捏肩膀。

“你服侍本宮多年，倒是越發會說話了。”皇後臉上難得出現真心的笑意，即使是麵對皇上，這些年也是少之又少。

青黛一個家生的奴仆，自小便被家中爹娘耳提麵命，一定要忠於主子，得了主子讚賞便是真金白銀也比不得的。

聽到這話，自然心生歡喜。

“還是娘娘教導的好，若是沒有娘娘提攜，青黛怕是還如稚子般不諳世事呢。”

青黛這話倒是不曾作假，在皇家所經曆的，怕是普通人家想都想不出的。

她借著手上的動作，湊到皇後耳邊輕聲道：“梁嬪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奴婢估摸著，是皇上前些日子召幸老人，她好不容易得了次侍寢的機會，轉眼就看寧常在留宿養心殿。

高興了一半，心裏頭不平了，來找娘娘訴苦，想讓娘娘出手治治寧常在呢。”

皇後又何嘗不知梁嬪那點小心思，宮裏的女人整日求的不就是皇上的恩寵，爭來搶去的好沒意思，來來去去也就那點手段。

老人們呢，都想著能生下個皇子，連帶她們一塊水漲船高，將來還有一爭之力。

別看梁嬪平日裏把二公主瞧得跟什麼似的，倘若她真有了個兒子，怕是連二公主住所的門往哪邊開的都記不清。

可想借自己的手對付旁人，也不動動腦子，想想她九年太子妃、一年皇後是白當的嗎？若是不大度，怎麼端得住頭頂的鳳冠。

皇後壓根不在乎那幫人怎麼鬥，更不在乎梁嬪背地裏怎麼說自己的，現在她更在意的事，是另一件。

“謹兒辦事還是不利索，本宮讓你收拾的都收拾好了？”

“奴婢都做妥了，保證沒人會想到大皇子身上，向外說的是那宮女起夜跌進井裏淹死的。”

皇後點了點頭，道：“謹兒心軟，有些事情作為他的母後，本宮不得不幫他做，隻是若成帝王，那點心軟，可不能留。”

青黛腦中閃過一個想法，俯身向皇後確認，“娘娘的意思是......”

“他身邊伺候的是個叫廣安的太監？聽說他還有爹娘？賞他爹娘點銀子吧。”

皇後輕描淡寫的吩咐，青黛領命離開了坤寧宮。

憋著一股氣總算回到景陽宮的梁嬪，一進屋便叫菱琅把門關上。

門甫一關上，梁嬪馬上把在坤寧宮受的氣都給發泄了出來。

但沒被怒氣完全占領頭腦，還知道輕點聲。

“她倒是穩坐高台，瞧我們下頭的人跟瞧鬥蛐蛐似的，竟說哪輪得到本宮慌張？要沒有大皇子，我看啊，她便是連末等的季答應都不如。”

“我們幾個老人全是從潛邸裏一塊出來的，當年鬥的一個比一個狠，她如今倒好，沒有菩薩相，故裝慈悲樣！”

“誰不知道她不得皇上喜愛？沒了大皇子，沒了李太傅，我看她還剩些什麼！”

梁嬪倒是罵的痛快了，一旁伺候的菱琅恨不得在地上挖個坑，將自己活埋了才好。

沒一句能過人耳，聽了隻覺得脖頸涼颼颼。

終於等到梁嬪罵盡興了，菱琅上前倒上茶水，寬慰道：“動怒有傷身子，娘娘往好處想，皇上總歸是開始召幸老人了，總好過當初宜貴人一人獨大吧。”

菱琅這話算是撫在梁嬪心上了。

她端起茶水喝了口，潤了潤幹涸的嗓子，思及某事，嘴角揚起一抹得意卻暗帶惡毒的笑。

“對，宜貴人再怎麼受寵，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如今皇上眼中有了旁人，日子自然是好過不少，本宮可得讓太醫好好調理，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本宮就不信了，這皇子還托生不到本宮肚中了？”

菱琅看主子神色，心頭一緊，在深秋出了一身冷汗。

自從宜貴人獨得皇上恩寵後，她已經許久沒見主子露出這副神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