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藥的時候,我看見了藍銳。
他正從醫院門口進來,想必也看到了我,過來跟我打招呼。
我盯著他的臉,試圖從上麵看出點什麼,但他表現得很正常,問我怎麼來醫院了。
“來看病。”我揚了揚手裏的單子。
我對醫生說,我最近有點焦慮,晚上經常失眠,醫生就給我開了藥單,其中包括安眠藥。
取了藥之後,我又特意繞去了藍銳母親的病房,他坐在床邊正在削蘋果。
我走進去,覷了他已熟睡的母親一眼。
“阿姨得的是什麼病?”我輕聲問。
藍銳把削好的蘋果用刀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然後放到床頭櫃上的盤子裏:“胃癌,不過是早期。”
我哦了一聲:“我昨晚聯係過你哥了,他說錢的事等他回來再處理。”
藍銳抬頭看我:“他沒說要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我說:“我不清楚,他從來不跟我說這些事,也不讓我管。”
然後手摸向口袋:“要不你自己問他吧。”
忽然驚訝:“哎呀我手機呢?”
我在身上的口袋裏找來找去,餘光不斷地落在藍銳身上,見他神色不動,隻笑著看我,心裏頓時更慌了。
“有可能落家裏了,這樣吧。”我直接說道,“你跟我回家,拿我手機聯係他吧。”
藍銳緩緩放下手裏的蘋果和水果刀,站起身來:“行吧。周頌這人,把我身邊人的號碼都拉黑了,否則也不用這麼麻煩你。”
他答應了,我鬆了口氣:“沒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藍銳叮囑了護工,跟著我走出病房,等車的時候,忽然問我:“周頌家暴你,你就沒想過離開他?”
他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嚇了我一跳,我急忙思索他問這句話的用意,難不成是在揣摩我殺了周頌的動機?
我思索了片刻,才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都已經訂婚了,說什麼分不分開的。再說男人哪有不打老婆的,忍一忍也就過去了。”
我說完,就垂頭盯向地麵。我覺得藍銳作為一個充滿正義感的大學生,肯定會批評我說的這些話,然而我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回應。
扭頭看他,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急忙挪開目光,心臟卻如鼓般怦怦急跳起來。
他發現了。
他肯定發現了!
否則他不會用這種目光看我!
懷揣著這樣的心情,我再也無法平靜下來,在車上的時候,急躁得不行,生怕藍銳跟司機說讓他調轉車頭去派出所。
但好在藍銳什麼都沒說,到點下車,跟著我進了我家。
我把我手機遞給他,讓他聯係周頌,然後走到廚房,開始泡茶。
我整整扔了十片安眠藥進去。
我在網上查過了,想要用安眠藥殺人,成功率不是百分之百的,所以我並沒打算用這個殺死他。
我隻是想讓他暫時失去行動的能力而已。
泡好茶,我閉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氣,竭力勸自己不要緊張,不能讓藍銳看出什麼,從而不喝這杯茶。
然後我把茶杯放到他跟前。
彼時藍銳還在拿著我的手機打字。
“怎麼樣?他回複了嗎?”我問。
他搖搖頭。
“周頌就是這樣,我發十條信息,他回個嗯就已經很了不得了。”我把茶杯往他跟前推了推,“你喝水。”
藍銳都沒看那杯茶,直接拿起喝了起來。
我緊盯著他的動作,看到他喉結一滾,才安下了心。
藍銳把我的手機還給我,又跟我說了會兒話,忽然蹙眉:“我怎麼覺得有點困?”
“困?那你睡會兒吧!”我急忙說。
“那怎麼行?太不方便了......”
“這有啥的,你睡吧,反正我待會兒要去出攤的。”
我眼睜睜看著藍銳倒在桌子上,闔上眼睡了過去。我站在桌旁,靜靜地看著他。窗外傳來車聲、人的說話聲,縹緲得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似的。
劉靜靜。
我對自己說。
這是你殺的第二個人了。
我心裏很清楚,我在墮落。
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我要想繼續活下去,就隻能這麼做。
我轉身,從床上拿起那根勒死了周頌的腰帶,然後朝藍銳走去。
藍銳俯身趴在桌上,頭枕著手臂,我要把腰帶從他脖子底下穿過去,才能勒到他。
可是當我的手剛穿過他的下巴,忽然感到他的身體震動起來,悶悶的笑聲傳到我耳邊,嚇得我七魄沒了六魄。
藍銳緩緩地坐起身,指著那根腰帶,問我:“你就是這麼勒死周頌的嗎?”
我尖叫一聲,扔掉腰帶想跑,頭皮卻一緊,被藍銳拽著頭發朝後狠狠摔在了地上。
我驚恐地看著他,嘴唇翕動,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我喝了水卻沒睡著是吧?”藍銳在我跟前蹲了下來,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
他說,“你真是太蠢了,我隨便做個樣子你就信了。”
然後他朝冰櫃走去。我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不想讓他打開冰櫃,不想讓他看到隻剩下一個上半身的周頌。
但我的力氣怎麼可能敵得過他,最終他還是看到了周頌,以及周頌的那顆麵目全非的頭顱。
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臉變得煞白煞白的,目光像黏在了周頌身上,怎麼也移不開。
我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難言的快感,嘶啞著嗓子哈哈大笑起來,“你怕了是吧?你怕了是吧!”
他是很聰明,也很機智,猜到我可能殺了周頌,也想到預防我遞給他的那杯茶水。
可他的缺點也很明顯。
他沒殺過人!
也沒見過死屍!
趁著他被嚇到呆滯的時刻,我爬起來衝到灶台旁,從櫥櫃裏拿出那把大砍刀,狠狠地朝他背上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