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寶小寶,過來吃飯了。”是個老太太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遠遠傳來。
林秋腦子嗡嗡作響,她伸出微涼的手指按了按太陽穴。
什麼見鬼的名字?老天,我是投胎到畜生道當狗了嗎?
作為曾經的地府從業人員,林秋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就因為收鬼時身受重傷死d餓透透的。
眼皮重得像墜了鉛塊,她深呼吸努力睜開眼睛,是一片模糊的視野。
有個瘦削的身影緩慢向她挪動,好熟悉,那個輪廓屬於將幼時無處可去的自己領回家,重新給予她活下去希望的人......
林老太!
林秋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好久不見,她仿佛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動彈不得分毫。
當年是自己親手將她送到奈何橋邊,親眼看著她轉世投胎的,怎麼可能......
這是在哪?她警惕地眯起眼睛,挪動手臂,將身體斜撐出一個高度,奇怪地觀察著四周。
觸目可及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一如記憶裏一樣安靜地浸潤在清晨的光澤裏。
莫非這不是死後的世界,她重生了?
林秋深吸一口氣,她壓抑住狂跳的心臟,有個答案呼之欲出。
她放輕呼吸,眼睛猶如煙熏般幹澀:“......好久不見......”
老太太斜睨著床上清瘦的女孩,臉上的表情頗為複雜。
她把手裏的碗擱在床頭櫃上,拍拍林秋的臉頰:“都說了讓你別去找他們,你那爹媽就不是個東西,你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記憶裏粥的味道直往林秋鼻孔裏鑽,一時間香得她有點懵:“嗯?”
你在說什麼?
林老太沒有反應,相處這麼久,她早就知道裝傻充愣是這孩子常用的糊弄手段,雖然林秋現在確實是有點搞不清楚情況。
她自顧自地接著說下去:“本來腦子就不好使,這下好,打的更蠢了。”
林秋黑人問號臉:“啊???”有人趁我睡覺偷偷打我?
林老太掏出勺子:“別裝了,我不說你,趕緊把這粥喝了。”
林秋乖乖點頭:“哦。”
雖然不知道這老太太說什麼胡話,但喝粥總沒錯。
林老太雖然嘴巴毒,但是得益於長久地獨身生活,她燒飯一直是一絕。
隻可惜她活著的時候總是奔波在勾魂的路上,為數不多的閑暇時間又忙著補覺,所以一直沒能學會這門手藝,以至於林老太去世後她就再也沒嘗過這個味道了。
現在聞著熟悉的香味,林秋口水直接流下三千尺。
切碎的蝦仁、肉沫和青菜攪在白色的大米之間,也不顧粥上還冒著熱氣,她急匆匆地舀了一大勺囫圇咽下。
細膩的米粒在舌尖化開,溫度稍高,熱的人心裏胃裏都暖洋洋的。林秋大口喝著粥,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
林老太看著眼眶紅紅的林秋,以為這倒黴孩子是被燙哭了,嫌棄地捅了捅她:“慢點慢點,餓死鬼托生啊,生怕這粥燙不死你。”
林秋堪堪咽下嘴裏的熱粥,緊著用手扇著風給口腔降溫:“你懂什麼,自打你死了,我是好多年都沒嘗到這個味道了......”語氣特別輕鬆,但說著說著,豆大的眼淚直直地掉下來。
誰知道煽情的話還沒說完腿上就挨了一下,一抬眼,林老太惡狠狠地瞪著她:“小兔崽子你咒我死呢,”她奪過那碗香噴噴的粥放在床頭櫃上,“你這孩子,自打回來就看著不正常,他們到底怎麼你了!”
林秋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也不知道自己剛剛見了什麼人,但能讓林老太反應這麼劇烈,八成是她那對便宜爸媽沒跑了。
於是她條件反射式地露出安撫的笑容:“也就你還把我當小孩,別擔心,他們早就傷害不了我了。”
林老太顯然是不信的。
她不笑還好,一笑起來大片青紫色的淤青明晃晃地掛在女孩冷白的臉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那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那分明是被人打的。
林秋抬起頭摸了摸臉:“嘶,好痛。”
林秋不記得這傷口哪來的,但看著林老太麵色不愉,她幹脆閉起眼睛編了個瞎話。
“年輕人嘛,誰臉上還不長塊屍斑了......”
話音未落,林老太怒,抄起手邊的枕頭猛拍她大腿:“你這孩子怎麼口無遮攔,我真是多餘關心你。”
她皺著眉上下打量了林秋一遭,然後一陣風一樣衝了出去。
遠遠的能聽見她打電話的聲音,“喂,宋醫生啊,哎對,是我,翠花,啊我家小孩好像腦袋被打出毛病了......”
好家夥,人活著腿腳就是靈便哈,老太太不用穿足力健也能健步如飛。
林秋饜足地往背後倚了倚,陽光下,林老太的影子長長短短地變化著......這是個真實的世界,充滿著光和溫度。
可她明明已經死了!
那就是......重生?
林秋抖著手,喝了一大口冰水讓自己冷靜。
如果可以,她也想體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可是漏洞總是要被修補的,她有幸親眼目睹過地府森嚴的法規,重歸混沌隻是時間長短問題。
纖長的手指輕輕地按在頸動脈上,林秋切身感受著自己生命的力量。
如果時間有限,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她可要好好想想......
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砸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大寶和小寶在門前大聲吠叫。
伴隨著酒瓶磕碰的聲音,林秋聽見門口有人扯著破鑼嗓子大叫。
“給老子開門!快點!”
猶如一道閃電從天靈蓋劈下,她握緊了顫抖的雙手,努力讓自己從激動的情緒裏脫身出來。
這畜生的聲音還真是令人難以忘懷。
林秋舔了舔後牙槽,眉目間橫生出一股戾氣。
正愁不知道從哪開始呢,既然有人舍生取義,那這一筆筆賬就從你開始,好生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