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近年來迷信圓通道人的“屍身祈福法”,堅定地認為世家子弟死後於廟前焚燒能給自己祈福。
為此,他在慈安廟前設了一座焚爐,用於焚燒屍身。
隻不過那焚爐建成快一年了,還沒開灶呢。
得知寧安侯府有屍身獻上,還是世子的屍身,宮裏的太監跑得比馬都快。
為首的大太監是聖上身邊的紅人王公公,他帶來了不少賞賜,一邊悲悲戚戚地為寧鳴常英年早逝所感慨,一邊將賞賜送到我手上努力壓著唇角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老夫人,不知雜家何時能帶走寧世子啊。”
當然是越快越好。
晚了人就醒了。
吳太醫在一旁急得汗都出來了。
我忍不住捂著臉笑得渾身顫抖。
王公公瞧在眼裏,感動不已,“老夫人真是愛子情深啊!瞧瞧,都哭得說不出話了。”
他感動地把克扣的賞賜也掏了出來,
兒媳婦已經哭得麵色發白,嘴唇發抖,整個人癱坐著,像是沒了魂。
其實我這兒媳婦林悅出身並不高,是七品編修林大人家的庶女,奈何我兒子看上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地非把人娶進來。
自此,寧鳴常變成了林悅的救贖,是拉她出深淵的神明,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唯一的神話。
如今神明隕落,讓她一介凡人如何不傷心崩潰呐!
人人都說寧安侯府世子情深義重,可誰又知道,寧鳴常就是看中了林悅母族官職低,她本人又人微言輕,好拿捏。
寧鳴常如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他假死和小青梅過二人世界,留下林悅收拾爛攤子。
王公公招呼著人去搬寧鳴常,吳太醫慌忙攔住他:
“王公公,在下是太醫院的太醫,姓吳......”
王公公浮塵一掃:“好狗不擋道!”
蹦出兩個小太監拉開了吳太醫,還堵住了他的嘴。
吳太醫急得“嗚嗚嗚”直叫,有個會武的小太監嫌煩,幹脆一記手刀把人砍暈了。
沒了這個攪屎棍,一切都順利得多了,王公公指揮著人輕輕鬆鬆地搬起寧鳴常就要往外走。
剛要出府門,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響起:“住手!”
是我的丈夫寧安侯寧揚。
他身後跟著一個白衣女子,約莫十七八歲,身形纖細,皮膚白皙,一顰一笑我見猶憐。
正是我那倒黴兒子的小青梅柳依依。
她一進門就撲倒在寧鳴常身上,連哭帶嚎:“世子夫人,依依知道您與世子多年不合,可也不能連個全屍都不給他留啊。”
柳依依一開口就給林悅扣了一口大鍋。
“如果不是世子身邊的忠仆來報信,恐怕世子今日就要遭你的毒手了。”
一番話說的,讓本來就心裏有氣的寧揚怒火衝天抬腳就猛踹了一腳。
“毒婦!我兒剛去,你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毀屍,莫非我兒是你害死的,你想毀屍滅跡?”
“來人,開祠堂,今日我便替我兒休了你這蛇蠍婦人!”
寧揚越說越氣,一連踢了林悅數腳。
可憐林悅剛沒了丈夫,心痛難當,又被寧揚這個武夫一頓打罵,硬生生吐出了一口鮮血。
可哪怕寧揚如此冤枉她折辱她,她也不為自己分辯一句,隻一個勁兒地磕頭:“兒媳有罪,求父親寬恕。”
我心裏一肚子窩囊火。
林悅這個逆來順受的性子,就算今日沒有寧鳴常的事,以後也會讓她吃大虧。
到手的屍體馬上要飛了,王公公不樂意了。
他大喊:“寧世子願以身祈福,那是對聖上天大的忠心,怎麼你寧安侯還不樂意了?”
他的嗓子又尖又銳,一聲下去整個街市都安靜了下來。
周圍小商販和路過百姓齊齊往這看來。
片刻後,有人恍然大悟:“還真有人願意焚燒屍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