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路向南走,行了幾裏地也沒尋到落腳的地方,天色已然昏暗。
夜裏冷風喧囂,樹葉隨之簌簌作響,宴兒緊緊抓住我的胳膊,屏氣不敢出聲。
“別怕。”我輕拍他抓住我的小手,帶他繼續前行。
行至一片林中空地,煙霧彌漫,隱約隻見幾張陳舊木椅,椅舊周圍皆是男人女人的斑白碎骨。
“喲嗬,細皮嫩肉的一大一小啊,賺了賺了!”椅子上的那人矮小瘦削,鼻子處的刀疤痕跡可怖,他邊上另有一人,腰間掛著一把大刀,刀身比十二歲的宴兒還長。
真倒黴,又是強盜,戰亂時期最愛吃人的強盜。
“還是個美人,來,你讓我先高興高興!”
我手臂一揮,附近一片林中的煙霧瞬間消散,紛飛落葉如海浪般被擊散至四周。
對麵二人頃刻倒地,氣息已絕。
隨處可見的落葉,也能殺人。
沉重的腳步聲往我們靠近,十個,二十個,五十個,一百個。
很多很多強盜。
他們洋洋灑灑圍住我倆,境況危險。
我的劍出鞘,一劍斬七人。
跑吧,我飛身而躍。
“師父!”
宴兒被一人抓住,我回身一劍刺死那人,卻被人用腳鏈纏住一隻腿,無法掙脫。
“宴兒,你先......”我轉過身想喚他走,卻隻捕捉到他已跑老遠的背影,明明一溜煙的時間。
也是,不快逃跑,難道還和我死在一起嗎?
人向來涼薄,自私,卑鄙。
麵對生死,即使親友,都能拋棄。
我揮劍劈向腳鏈,鏈子毫發無損。
“少白費功夫了,不斷鏈,我們可是靠它吃人的。 ”為首的麵具男自傲道。
“那就把腿砍了。”我挑眉冷靜道。
先抽身,再擒王。
“你砍不到我。”腳鏈另一端的男人後退數十米,濃濃煙霧中不見其蹤影。
“我是說,砍掉自己的腿。”
師父留給我的劍並非俗物,若它都劈不開此物,那就隻能自斷一腿,以求生路。
我必須活著。
隻有活著,才能見到師父。
我閉上眼,向下揮劍,聽到一大片狼嚎。
不知從何處竄出數隻狼,狼群一股腦湧入林中,成千上百隻。
它們撲倒強盜,撕咬獵殺,煙霧中彌漫血腥味。
我趁機劈向身著長鏈的強盜,奪了鑰匙,縱身一躍逃開。
躲在樹後的宴兒,腳步輕盈跟上我。
外麵是漫天的雪,我在山洞裏點火取暖。
這座山為蒼雪山,易守難攻。若非絕頂的輕功,難以上山。
料那群廢物強盜想來也上不來。
“你能操控狼群?”我與宴兒相處兩年,並不知道他有這般本事。
“我隻是懂狼語,幼時與狼群生活過。”
我脫下鞋襪,露出白皙的右腿,上麵被鐵鏈摩挲破皮,往傷口處塗藥草。
宴兒紅著耳朵默默轉過頭,不敢看我。
“哦。你應該逃走,兩個人對百人,很可能會死。”我坦言道。
一個人可以拚死搏生機,可以用輕功逃跑。
兩個人隻是彼此的累贅。
“我逃了,師父,因為我很怕。”他將枯枝丟進火堆中,“但是膽子小,沒逃成功。”火光搖曳,映著他燦爛的笑容。
我忍不住笑,輕撫他的頭發,“你做的很好,也很冷靜聰明。從明天開始,我們加課。”
這兩年,我隻教他輕功。
目前他的輕功,在江湖能進前十。
本打算,待他輕功比上我,我便一走了之,獨自踏上尋師之路。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可他今夜沒有拋下我,在這人人隻求苟活自保的亂世中。
在這個世界上,當我遇到危險,第一個沒有拋棄我的人,是師父。
第二個,是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