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同時也幸好圍牆外是一棵枝幹如碗口粗的老槐樹。

我定了定心神努力夠到了向內延伸舒展的枝條，發揮小時候練就的一身爬樹本領慢慢地安全落地。

沿著街頭巷尾洪亮持續的小販吆喝聲尋去，我瑟縮著身子貼著牆根移動，終於來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城大街。

入目滿是姹紫嫣紅的鮮花，有俏麗嫰黃的迎春花、雍容大氣的牡丹花，也有粉白相間的杏花，裝點得整條街道春意盎然。

我步伐歡快地行走在熙攘人群中，時而駐足停留沉浸觀看熱鬧奇異的雜耍表演。

時而被街邊煙火氣十足的麵攤吸引，花上十文錢在尚且微冷的春夜吃上一碗熱氣騰騰的手擀麵。

隨後手裏拿著兩根糖葫蘆好不悠哉地閑逛，去銜衣樓買了件朱殷色的對襟羽紗襦裙，去珮珍閣精挑細選了一枚成色極好的蘭花草紋樣青白玉雙色玉佩。

被千嬌萬寵的身子肌膚已是水潤柔嫩，哪怕隻穿了不到半刻的粗布麻衣，我的手臂上隨即泛起密密麻麻的紅疹，瘙癢難捱。

此時也顧不得招搖惹眼，我換上新買的鮮豔衣服，用白紗蒙麵。

手裏拿著玉佩和還沾著水珠的淺粉色的芍藥花束盡情奔走，跟隨人流來到河畔，目睹聆聽年輕男女們的深情告白。

正當我看的入迷時，晚風毫無預兆吹走我的麵紗，並且剛才總覺得有道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我身上，此時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尤為強烈。

我反應迅速地以花擋臉，腳步匆忙地往暮晚齋的方向走。

待我低頭轉身穿進附近的小巷中時，驚覺前方眾多侍衛從暗處洶湧而出。

即使今晚並無月色，光影昏暗，我也很快就辨識出為首的是沈景衡的得力侍從——棋落。

此刻，距離我潛逃出府隻過去了不到一個時辰。

果然，棋落身後便是沈景衡了，那雙眸子裏不是往常的柔情蜜意，而是凶狠偏執的殺氣。

我自覺心虛，在他恰似毒蛇露出鋒利駭人的獠牙的危險眼神下，惶恐不安地主動上前。

“景衡哥哥——啊——”當我忐忑驚疑地試探開口想說些什麼，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時，沈景衡目光微動打斷我的話將我摟入懷中。

雖是看似明媚地笑著，笑意卻冷若冰霜，讓我不寒而栗。

“月兒乖，先別說話哦，有什麼話我們回去再說也不遲。”

沈景衡溫柔地拉我上了馬車，然後一言不發，車廂內彌漫著濃重的酒氣和那股有些熟悉的香料味，使我昏昏欲睡。

身邊人逼人的威壓仿佛一潭深藍發黑的湖水將我沉溺在其中，呼吸停滯。

良久，沈景衡忽地輕嗤一聲，從後麵一把拽過我單薄瘦削的脊背。

頃刻間我下意識地以為他要打罵我，嚇得臉色煞白，急忙掙紮避開。

他也不惱，像在逗弄小雀似的情緒極佳，遊刃有餘地把我抱坐在他頎長筆直的腿上，強勢禁錮住我的上半身麵對著他不得動彈。

“月兒莫怕，我又不吃人。不就是因為貪玩出了一次府門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左手抓著我細嫩溫熱的後頸皮肉，腦袋埋在我的鎖骨之處，冰涼氣息混雜著幽香撲鼻而來。

“景衡哥哥又不是什麼不講道理之人，你尚且年幼，還是小孩子心性。隻不過下次若是想出門遊玩，務必帶上本宮陪你好~好~玩兒~。”

我情難自已地貪婪吸食那股冷冽迷人的味道，害怕驚愕的神情逐漸放鬆，不知不覺中依偎著善解人意謙遜溫潤的沈景衡沉沉睡去。

“啪——”一桶剛打撈上來寒冷刺骨的初春井水毫無預兆地潑在我虛弱無力的身上。

萬千冷意侵蝕入骨，全身的火紅紗裙濕得透底，勾勒出我窈窕的身姿。

我眼底瞬間濕漉漉地水霧四起，抬首四處張望，才發覺自己正處在一間密不透風的暗室內。

屋內燃燒數百盞了紅燭，明亮的火光折射在各類形態各異的刑具上。

我的雙手也被鎖鏈高高懸吊於頂，青白的指間本能地顫抖不止，雙腿也被迫跪地不起。

我正心下瘋狂思索是何人將我綁架來此，莫非是想利用我威脅逼迫太子哥哥？

低頭認真思忖間，熟悉的氣息迫使我睜大了雙眼，腦子像漿糊一樣混亂紛雜。

沈景衡正麵無表情地俯視著我屈辱的姿勢，鴉色濃密的睫毛也掩蓋不住眼底的怒意。

平時對我百般溫情縱容無度的男人現在卻陰鬱地可怕。

我麵色蒼白地質問眼前高高在上的太子，聲音嘶啞疑惑，“太子殿下這是為何？”

“怎麼？我的好月兒不叫本宮——景衡哥哥了？月兒呀——，本宮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許出門半步，你怎麼就記不住呢？難道連你都不願待在本宮身邊了是嗎？你不是說本宮對你有救命之恩嗎？嗯？”

沈景衡猛然用大手掐住我的柔嫩脖頸，重重收緊用力，我的喉嚨被牢牢扼住，空氣稀薄到需要拚命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