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思南聽到聲響,驀地打開殿內,看著眼前的我眉心微動。
【狗奴才!滾出去!】
他沒走,俯身到我麵前。
殿內浮光湧動,他將藥膏敷在我的臉上,指腹輕輕揉開,臉上附著點點涼意。
我望著他,鬢發如漆,眉眼如畫。夕陽餘暉湮落時,他的麵容半明半暗,真下把他拉入暮色中,同我一起在暮網間掙紮、隕滅。
算了。
冬月初六,京都的雪停了半日。
我去燕陽台賞雪。
腳下積雪踩得吱呀作響,像是破碎的聲音,聽著舒心。
立於高台時,我問許思南恨我嗎?
他說不恨。
我嗤笑道,【你也學會撒謊了。】
他彎唇一笑,笑意淡若清風。
冬月初七,許思南得了風寒,病榻上高燒難退。
想是昨日與我去燕陽台賞雪,衣裳單薄,受了寒。
禦醫熬了湯藥,喂他喝下。
我學著母妃的模樣,伏在床榻上等著他醒來。
夜半時,雪意漸濃,屋內寒氣刺骨。
【拿盆銀霜炭過來。】
一婢女唯唯諾諾地端了盆炭火進來,險些打翻了燭台,我眸中慍色漸濃,冷冷道,【留著也沒什麼用。】
那婢女忙伏在地上,麵色慘白,哆嗦著求饒。
真是聒噪。
【陛下。】塌上之人被擾醒了,伏在塌邊咳了幾聲,眼尾有些泛紅,【求您留她一命。】
【你在命令孤?】
【急怒之心如毒蛇盤繞,不可取,帝王之心乃是常念蒼生、寬容之度,方可長天春色。】
他麵孔上籠著病態的白,唯有那雙眼睛依舊漆黑清亮。
【還能給孤講這些無趣的道理,看來病得不重。】我拂袖起身,瞧了眼腳邊跪著的婢女,【你自行領二十個板子。】
冬月初九,我未處死那名婢女的消息在宮中傳開了。
這麼多年能改變我主意的,隻有兩人。
冬月初十,皇宮舉辦了家宴,大臣、家眷都在其中。
歌舞奏樂、推杯換盞,同以往沒什麼不同。
我提前離了宴席。
夜裏大雪紛飛,寒意刺骨,我準備去看看許思南,不知他的風寒如何了,屋內是否如往常樣陰寒濕冷。
【陛下!】
謝昭叫住了我,搖了搖手中的白瓷瓶,問我願不願嘗嘗他釀的菊花酒。
我回絕了。
【是去看望許大人嗎?】他垂眸看著我,【聽說他身體抱恙。】
我點了點頭,正欲走時,他打開白瓷瓶的酒塞,讓我嘗一口。
我接過瓷瓶,許思南突然過來了。
【陛下,臣風寒未好,想喝口酒暖和暖和。】他搶過瓷瓶,猛灌了幾口,隨即劇烈的咳嗽起來,麵色通紅。
我從未見過這樣不識禮數、毛躁無禮的許思南。
謝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既如此,那便改日請陛下品嘗了。】
謝昭走後,許思南讓我提防著他些。
他轉身欲走時,眼底分明閃過一抹痛色。
【你沒事吧?】
他勾著唇道,【風寒而已。】
冬月十一,許思南做了桂圓蓮子羹。
我說我不喜歡吃蓮子,但粥羹裏要有蓮子味。
他勾唇輕笑了笑,【記住了,陛下還有什麼忌口的?】
【沒了,多放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