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人人都覺得我殘暴無情。
的確如此。
我殘害兄長、囚禁母妃,動不動便要人性命,宮中人人都恨我,但人人都怕我。
新晉的狀元郎好似不害怕,他敢在朝堂上出言頂撞我。
有趣,那便不殺了,賜宮刑吧。
……
我是大晟的女帝。
父皇病逝的一個月前,皇室血脈隻餘我一人,皇位自然傳給我。
皇家雖子嗣稀薄,但我也還是有一個皇兄的。不過他在皇家圍獵之際,被我一箭刺瞎了右眼,一個瞎子怎麼能當皇帝呢?
可憐我那皇兄含恨而終,皇位落在了我的頭上。
想來是血緣的關係,登基後的我與父皇極為相像——疑心深重、殘暴易怒,宮中人人都怕我,因為我是真的瘋魔。
【陛下!臣句句肺腑之言,願撞柱以死證清白!】
【出去撞,別汙了孤的眼!】
【陛下,張大人所言句句懇切,望陛下三思啊!】
【殿外立柱兩根,你也去。】
【陛下!】群臣皆跪。
我輕蔑一笑,歎道,【眾位愛卿,環柱而撞,未嘗不可。】
瞬息間,殿內一片寂然。
一群貪生怕死之輩。
空氣凝滯半晌,突然一聲【陛下。】劃破了殿內的死寂。
抬眼望去,隻見階下一人著緋紅雲雁官袍,如鬆如竹,清冷疏離。
他繼續道,【陛下,凡事預則立,立則行,行則達。豫南興修水利,將利萬民,將興國道。】
他脊背清直,抬眼看向我時露出色澤略淡的瞳仁,明淨止水。
我勾了勾唇,【你叫什麼名字?】
見我笑了,大臣不覺鬢邊生汗,或是悄悄抬袖擦汗,或是緊張的咽唾沫,或是執官牌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唯有兩人平靜無波,一人是丞相,一人便是殿中而立之人。
丞相是擁我稱帝之人,治國有方,名聲在外。
而他......有趣。
【啟稟陛下,微臣是今年的新科狀元許思南。】
【賜宮刑吧。】我淡淡道。
他抬眸看向我,眼神間滿是驚愕、不甘,也許還有恨意,卻獨獨沒有懼怕。
【明日你來服侍孤,一個月內沒自盡,就允你官複原職。】
殿內大臣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皇命如山。
第二日,許思南來了。
宮刑不久,他又未曾休養,來時臉色煞白。
我手執著書簡,抬眼瞥了一下立在帷幔旁的許思南,孤高似鶴,看著心煩。
【過來。】
我抬手指著一山書簡,【孤乏了,你念給孤聽。】
他拿起一卷書簡,抬眸看向我時神色晦暗。
【校書郎楊種上疏:間者北征匈奴,陛下......】
【跪著讀。】我打斷道。
他立得筆直,未曾移動半步。
【臣別無長物,唯一身傲骨,刀劍難屈,死亦難折。】
【放肆!】
杯盞一擲,落地瞬間破碎,碎片四散。
他的額上瞬間鮮血湧出,斷線的血色玉珠沿著傷口滑落,滴嗒一聲落在地上,化作一朵豔麗的花。
我嫌惡地看著他,【狗奴才!滾出去!】
夜裏我命他在殿外守夜,夜半時,我隱約聽到幾聲苦痛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