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光陰是漫長而無望的,我數著星辰到清晨,又迎著朝露到黃昏。
臘月中旬,宮內各處都落了雪。
我站在房簷下,望著遠處的紅牆,殘風夾裹著雪花,彌漫的寒意撲麵而來。
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還想再看的仔細,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朝我踏步而來。
來人正是當今聖上身邊的大紅人國師沈少君。
七年前,自我母妃去世後,我的父皇就一心求長生不老術,他崇信道教,癡迷於煉丹。大概過了兩年,沈少君這個人就憑空出現了,不過短短幾年,他就從一名最低等煉丹方士搖身一變,成為大明王朝最尊貴的國師大人,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我與此人素無往來,更是對他厭惡至極。
沈少君這人表麵上清風霽月,謙和溫潤,如同清雅矜貴的世家公子,實則陰險狡詐,行事狠毒。朝臣曾數次諫言,我也曾從旁規勸,都被父皇一句偏見打發。
沈少君用他那一手如火純情的煉丹術使得父皇對他言聽計從,不僅大肆建造宮殿,還要全體臣僚都要尊道,尊道者升官發財,敢於進言勸諫者輕則削職為民,枷禁獄中,重則當場杖死。不過數年,就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所謂月滿則虧,盛極則衰。繁華似錦的京城下早已是藏汙納垢,破敗不堪。
當然這些我那高高在上的父皇是看不到的。
我曾跪求父皇睜開看看如今的天下蒼生。
他說:「天下蒼生,不過螻蟻,朕乃九五至尊,若能長生,百姓何得不安樂乎?」這是父皇第一次打我,「南初,女子不得議政,你幾次逾越,太叫朕失望了!」
因為這些,我對沈少君曆來無好臉色。
如今我落魄至此。
他來做什麼?
「本公主今日身體欠安,不知國師大人到來有失遠迎,還望國師恕罪。」若是從前,我定懶得與他虛與委蛇,如今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我硬著頭皮,迎他進屋。
「今日我前來,並無要事,隻是有一樁喜事與公主分享。」他目光陰沉,笑的溫吞滲人,「當今聖上仁慈,一心想要犒賞戰功赫赫的傅將軍,即使嘉和公主您不想嫁,陛下也不能寒了傅將軍的心,這不特將淑慎公主賜婚於傅將軍,不日就要完婚。」
我袖袍下的手攥的死緊,指骨微微泛白,麵上卻不動聲色,「這確實是喜事一樁,隻是與本公主又有和幹係呢?國師若是太閑,嶺南不是瘟疫剛死了好幾百人,國師素來有妙手神醫美稱,不在府邸想想辦法跑我這裏作甚,還是說國師你黔驢技窮或是虛有其表呀?」
見我麵色如常,他眉心蹙了蹙,眼底帶著一縷詫異,似乎在思考我話語的可信度。半響,他裝作頗為惋惜的樣子。「嶺南之事就不勞公主費心,陛下自有對策,我是替陛下心疼公主,那傅蕭然不識好歹,公主你為他在這冷宮受盡苦楚,他卻轉頭嬌娘在懷,公主你傾國傾城,何苦為了一個男人淪落至此,下官是替你不值呀!」
他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著波光,隱藏著一絲危險。
「本公主好歹是父皇最寵愛的公主,父皇氣總有消的一天,就不勞國師費心了!」
「靈珊,送客。」
父皇他要賜婚三皇姐和傅蕭然,這是徹底要放棄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