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沈修遠回到了家。
他冷著一張臉,徑直略過“我”,去抱了小寶。
“我”也不惱,默默從廚房端出今晚的飯菜,一一擺好在桌子上。
沈修遠兀自坐了下來。
瞧著“我”抱著小寶,坐在離他很遠的那頭。
他的臉色,又不自覺沉了幾分。
按照程序設定,機器人是不需要吃飯的。
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是以減肥為借口,不進食晚飯。
於是,“我”像往常一樣抱著小寶,給小寶舀著飯菜,一口一口喂小寶吃飯。
沈修遠審視著“我”的一舉一動,見“我”絲毫沒有吃飯的意思,黑了臉。
“林梔。
你又在耍什麼把戲?
天天不吃飯,是準備把自己餓死嗎。”
“你是以為你死了,我就會回心轉意、為你難過麼。
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沈修遠示意保姆給“我”盛了一碗飯菜,砰的一聲擲在“我”麵前。
“把小寶給阿姨。
你,吃飯!”
他黑潤的瞳孔中縹緲著沉沉陰霾,是他發怒前壓抑的情緒。
安靜。
針聞可落的安靜。
半晌。
“我”從容淡然地抱緊了小寶,像什麼都沒聽見似的,繼續給小寶喂飯。
沈修遠徹底黑了臉。
他噌地站起,握住“我”的手腕。
“林梔!”
他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情緒,在“我”耳邊沉沉說道。
“你跟我低個頭服個軟,會死麼?”
可他等來的,隻是我淡漠空洞的目光。
沈修遠終於怒了。
他用力拽起“我”,將“我”踉蹌著推入樓下的地下室。
那是一間密閉的黑屋。
從前他失明時,對我稍不滿意,就喜歡將不聽話的我鎖進去。
美曰其名,讓我好好反省。
隻是他不知道,我有幽閉恐懼症。
在小黑屋的每一夜,我都會陷入深深的恐懼。
不敢動彈,隻能害怕地蜷縮在角落,抱住自己。
外麵,小寶親眼目睹了一切。
哭鬧著跑到小黑屋的門外,扯著沈修遠的褲腳。
“媽媽,我要媽媽。
爸爸壞!”
沈修遠看著哭鬧的小寶,更是氣得青筋凸起。
“好啊,林梔,你就是這麼教小寶的?
你不愛我就算了,還要教小寶恨我?”
“你真不配做母親。”
他全身都氣得發抖,大聲怒吼著。
“叫溫雪過來!
既然她教子無方,那這個孩子就給別人教養吧!”
“我”一聲聲叩著門,隔著門,聽到小寶哭鬧得厲害。
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樣,生疼。
我撲到沈修遠麵前,哭喊著讓他走開。
可我隻是一個靈魂,我什麼都做不了。
不一會兒。
溫雪穿著一身粉色的呢大衣,踩著小高跟,噔噔噔地來了。
見到沈修遠,她嬌俏地攬住他的手臂。
沈修遠將小寶一下抱起,塞到溫雪的懷抱裏。
溫雪有些愣住,可很快她便明白了一切。
不顧小寶的哭鬧,緊緊摟住了小寶。
甚至弄疼了小寶。
我的心,在滴血。
“沈修遠。
把小寶還給我。”
突然,被關在地下室的“我”出聲了。
也許是程序設定的緣由,“我”麵對小寶的哭泣,爆發了驚人的力氣,破開了地下室的木門。
小寶看見了媽媽,立馬向“我”伸出手。
溫雪見勢不妙,立刻抱著小寶往外跑。
我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看不慣我很久了,早就想上位了。
沒了孩子,她的阻礙也沒有了。
“我”一把推開擋路的沈修遠,追了上去。
沈修遠撞在牆上,他看著我遠去的背影,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甚至還有一絲失望。
從前的我,是舍不得這樣對他的。
“我”追著溫雪,來到了馬路上。
和她搶起了小寶。
她死死抓著小寶,故意不肯鬆手。
直到一輛飛馳的大貨車駛來,她的臉上才有了一刹那的震驚。
可很快,她狡黠地笑了。
猛地將小寶丟了出去。
小寶被丟在路中央,無措地看著迎麵而來的大貨車,哭喊著媽媽。
小寶!
“我”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撲過去推開了小寶。
小寶平安無事,可“我”卻卷入了貨車的車輪下,被活生生碾壓過去。
我飄在原地,看著機器人的“我”這麼不顧一切地保護小寶。
眼眶濕潤不止。
“林梔!”
沈修遠從遠處跑過來。
他雙目猩紅,瘋了一樣推開站在一旁的溫雪,跪在地上將“我”抱在懷裏。
“小梔......”
他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低頭看向“我”。
可令他驚恐的是,懷裏的“我”,沒有流一絲血。
腰部斷裂處,露出了滋啦啦的電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