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飄到麻將室,在煙霧繚繞間,我看到嶽父那張油膩的老臉。
我飄到燈光昏暗的公園角落,在劣質香水味中,我找到了和別人花天酒地的嶽母。
我又飄到世錦大酒店上空,隔著落地窗,我看到床上扭動的兩條肉蟲。
我該怎麼辦?珍寶怎麼辦?
這樣下去,我擔心珍寶根本無法健康地活到21周歲。
我在酒店外的空中盤旋著,不知該找誰幫幫我的珍寶。
我來到大堂,一遍遍在人群穿梭,發泄我無處安放的憤怒。
猛然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趕緊撲到他麵前,這個風塵仆仆的背包客,正是我的摯友——莊嚴。
我對著他大叫:“你終於回來了!快去看看珍寶啊!”
我圍著他不停旋轉,可他聽不見也看不見我的存在。
胡子拉碴的莊嚴在前台辦好了入住,安排禮賓員將他的背包送去房間,他一刻不停地走出酒店。
我漂浮著跟著他,嘴裏不停念叨:
“老莊,你快去看我的珍寶,她被下了安眠藥,你要救救她啊!”
“老莊,你知不知道,我可能是被害死的。”
“老莊,我愛錯了,江如燕她……”
雖是一縷冤魂,但我的七情六欲尚在,說著說著,我已哽咽。
本應感受不到我存在的莊嚴,突然停下腳步。
他的目光看向我漂浮的位置,我不由得一驚。
難道,他能看見我?
我再仔細一瞧,莊嚴眼神的焦點並不在我身上,他隻是毫無目的地四下環顧。
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或許我極度渴望溝通的人,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莊嚴是我最好的兄弟,也是我公司的合夥人。
我當初創業,作為富二代的莊嚴,直接帶錢投資入股。
我迷茫時,他給我技術上的支持,也給我心靈上的鼓勵。
公司盈利後,他以“世界那麼大,我要去看看”為名,當起了甩手掌櫃。
莊嚴和青梅竹馬的妻子方曉,都是物欲很低的人,他們更注重精神上的富足。
他倆背著包去環遊世界,沒有頭等艙也沒有五星酒店,用足跡丈量著世界的各個角落。
我經常聯係不上莊嚴夫婦,偶爾才會收到他們發來的照片。
這次莊嚴突然回國,應該是剛收到我去世的消息。
我漂浮著跟莊嚴來到律師行,他毫不見外地坐在了徐律師的會客沙發上。
徐律師沒抬頭,呆呆地站在窗前看著萬家燈火出神。
這兩人,一個是我多年的老友兼事業拍檔,一個是我業務上最可靠的法律顧問。
他倆誰也不吭聲,用黑暗中的沉默,訴說著對我最深刻的哀悼。
我在半空中懸停住,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們。
我所謂的摯愛江如燕,對我的死無動於衷,甚至可能是她一手策劃了我的死亡。
而在我心裏排在後麵的莊徐二人,卻成了唯二真正思念我的人。
想到這裏,我不由嗤笑一聲。
讓我意外的是,莊嚴又看向我懸停的位置,雖然眼神依然沒有對焦在我的魂魄上。
“徐律,小旭……真的……,我是說……你看見他的……那啥……”
莊嚴的眼睛一直盯著我的方向,嘴裏卻欲言又止,仿佛他不說“死”、“屍體”這樣的字眼,我就不會真的死亡。
徐律師輕輕點頭:
“法醫確認喬旭猝死,遺體和鑒定報告,我都看過。”
莊嚴把臉埋在自己的掌心裏,喃喃自語:
“這貨最惜命了,從上大學起,他每天早睡早起運動鍛煉,煙酒不沾,也從不熬夜。”
“我總笑他比我奶奶作息還健康。”
“和如燕結婚後,他又開始研究健康飲食。”
“他總說要給如燕最好的,自己身體也要健健康康的,這樣才能陪如燕白頭偕老。”
莊嚴絮絮叨叨地追思。
徐律師緩步走向辦公桌,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莊嚴。
“這是小旭近五年的體檢報告,他給自己和如燕都安排了定期體檢,一年兩次。”
莊嚴看了半天,凝重地望向徐律師。
報告顯示,我身體的各項指標全都比標準健康值還健康。”
莊嚴再次看向我剛才懸停的位置,低語道:
“我就覺得這事沒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