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因並無可疑,法醫鑒定為猝死後,江如燕立即為我舉行了簡單的送別儀式。
作為本市著名的青年企業家,我的葬禮十分低調。
江如燕沒有通知任何人,不到一小時,我的肉身便化作縷縷黑煙隨風飄散。
我死後這三天,江如燕隻在葬禮上,才第一次抱起珍寶。
她敷衍地喂了女兒幾口奶粉,見人群散去,便將女兒扔在冰冷的不鏽鋼長椅上。
她給女兒喂0歲配方奶粉時,我竭盡全力呐喊:
“珍寶已經長大了,她需要輔食,隻喝奶粉根本吃不飽,她哭是因為餓啊!”
活著的人根本聽不見我的聲音。
恍惚間,過去的畫麵在我眼前一一浮現。
珍寶半歲時深夜發燒,是我穿著睡衣抱著她衝進兒童醫院急診室。
珍寶十三個月時皮膚過敏,是我一直握著她的小胖手,防止她抓傷自己。
珍寶第一次笑、第一次說話、第一次走路,都是我陪在身邊。
而江如燕,以不想身材走樣為名,一天母乳都沒喂過。
她擔心睡不好會影響顏值,從沒陪過珍寶睡覺。
她覺得帶娃太麻煩,不想未老先衰,珍寶的一切,她都不過問。
珍寶的配方奶粉換到幾段,添加了什麼樣的輔食,疫苗打沒打,會說幾個字了……
所有一切,江如燕都不知道。
我以為江如燕是小女生心性,愛美貪玩又怕麻煩,才不想帶娃的。
沒關係,我愛她,我心甘情願接受她的一切小任性。
我願意當奶爸,每天帶著保姆和女兒一起去公司上班。
我會一邊抱著女兒喂奶瓶,一邊和技術部、銷售部開會。
我也會推著嬰兒車去和大客戶談判,中途去母嬰室給珍寶換尿片。
我甘之如飴地負責賺錢、帶娃,江如燕隻負責貌美如花。
“喬太太好福氣啊!”這是大家最常說的一句話。
我在珍寶旁邊飄來飄去,她的小奶音哭得沙啞,我這個做爸爸的卻無能為力。
江如燕站在窗邊擺弄手機,被啼哭聲吵得頭痛,抬起頭瞪了珍寶一眼。
我知道,江如燕隻是一時無法接受我的死亡,才沒能好好照顧珍寶的。
不過我還是飄到她身邊,我想看看她在忙著和誰發微信。
“我這邊全都搞定了,約了喬旭的律師明天上午談遺產的事情。”
叮咚一聲傳來,江如燕收到了對方的回複:
“我的如燕寶貝兒,你最乖了,明晚等你哦!”
此時,明明已經是魂魄的我,仍感到了徹骨的寒冷。
眼前的江如燕,容顏和十年前我們初相識時一樣美好。
她臉上的甜蜜,也和十年前我們熱戀時一樣,藏不住的愛意綿綿。
隻是這次,她愛的不是我。
我飄出窗外,俯瞰著夕陽下的城市,心痛得無法呼吸。
對了,我早已沒有呼吸,現在的我,不過是一縷魂魄。
至於心痛,應該也是幻覺吧,屬於我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
我深愛的妻子,隻關心我的遺產。
我尊重的嶽父母,關注點是我的帛金金額。
隻有我唯一的女兒整日整夜啼哭,卻無人問津。
我隻剩一片靈魂飄飄蕩蕩,上不了天堂也下不去地獄,我仿佛被遺忘了。
直到太陽升起,我在客廳飄著,看江如燕哼著小甜歌描眉畫眼。
這副樣子,分明就是熱戀期女人約會前的狀態,哪像突然死了老公的遺孀呢?
這時有人敲門,江如燕蹬上剛選好的限量版高跟鞋,匆匆去開門。
“你倆怎麼才來!”
嶽母拖著嶽父走進門,皺著眉抱怨:
“都怪你爸,昨晚打牌到天亮才回來。”
嶽父點了一根煙,“怪我幹啥?不就是個拖油瓶嘛,哭就讓她哭唄!”
我的靈魂再次顫抖,我的珍寶啊,在我死去後的第4天就成了拖油瓶。
江如燕一把揪住她爸的衣領,低聲喝道:
“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決不能讓那死丫頭的哭聲吵到鄰居,惹人懷疑的後果,你們知道的。”
她眼中的陰冷,讓我這個鬼魂都不寒而栗。
剛才還大咧咧的嶽父嶽母,此時噤若寒蟬,拚命點頭以表忠心。
江如燕倏地收起臉上的陰狠,換上溫柔的笑容。
她走到玄關,對著我的遺像叮囑道:
“喬旭啊喬旭,你活著時對我百依百順,你死了也要保我一世富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