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戚韞是要娶皇帝的孫女兒,還是皇帝的老娘,婚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薛鳴佩自己親事,肯定也得再過個一年半載才有音訊。
在此之前她要做的,就是打消這位舅母的疑慮。
您放心!現在的薛鳴佩已經不是以前的薛鳴佩了!我一定離您兒子八丈遠!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指天起誓,對著對方的耳朵日日重複一百遍:
我現在對這什麼破二公子半點想法都沒有,甚至可以笑著去鬧洞房,祝表哥表嫂早生貴子白頭偕老,請您老放心!
隻有抱住了這個大舅母的大腿,她才能繼續在戚府好好生活下去,提升地位——最起碼能夠有點資本,快點往江南打探消息。
大夫人點點頭:“不早了,你回去吧。”
“對了,既然你如今好了,從明日開始便恢複了族學的課業吧,本來就耽誤了許多。”
“是,舅母。”
回到戚寧雪母女的住處,薛鳴佩拿到了楓兒奉上的課程安排,雙眼一黑。
這、這都什麼玩意兒?
原來京城貴女們日子,都過得這麼辛苦的,還要上學!
至於嗎?她們又不要科舉,也不會被舉薦入朝當官!
以前看話本,還腦補什麼世家小姐氣派尊貴的生活,現在才覺得......做商賈之女沒什麼不好的!
薛鳴佩欲哭無淚。
算了算了,就當是自己為了撿回一條命渡個劫吧。
梳洗完畢後她便立刻睡下了。
原主這具身體的模樣,雖然和她有九成相似,可是也太清瘦病弱了。即便養了這麼多天,她也還是覺得哪兒哪兒都不舒服。
尤其是磕傷的頭部,時不時就疼得她恨不得把自個兒腦仁鑽開。好不容易活下來,她要把握住所有調養的機會。
可惜睡得早也睡不好,夢裏的她睜開眼睛後,不再是戚府的雕梁畫柱,而是自家屋子再熟悉不過的樣子。
爹把她抱進了懷裏,哭得可沒出息了,鼻涕眼淚糊了自己一臉。
娘在一旁嘴裏罵爹力氣太大,把女兒勒壞了,一隻手卻把她盤成了個球。
“佩娘!”
她痛痛快快地哭夠了,抬眼便看到了大哥心疼的目光。
“都怪我一直沒回來,才讓我們佩娘受了這麼多苦。”
你還知道!
你一去西原做生意,就玩得樂不思蜀,把我和爹娘扔到一邊!要不是你不在,我也不必急著談下那筆買賣,遇上水賊!
她死死抓住大哥的袖子,生怕這人又突然跑了個沒影。
快兩年沒見麵了,她好想他。
可是下一瞬,那衣角便從手中滑落,怎麼也抓不住。
大哥和爹娘的身影都慢慢遠去,變得模糊不清。
畫麵更迭間,變成了屬於“薛鳴佩”的記憶。
被人踩在泥濘裏痛罵雜種,被揪著頭發連扇了好幾個耳光,身子破敗地摔了出去。
去找娘求救,她卻隻跪在佛堂裏不停地誦經,連一眼都不肯多看她。
越來越沉默寡言,越來越杯弓蛇影。
直到一雙手把她拉了起來。
“怎麼弄成了這樣?”
那人的聲音清清冽冽的,掌心卻很溫暖。
薛鳴佩忽而覺得心中湧上了萬千情緒,悲哀的,憤懣的,小心翼翼地鼓脹在一起,全都隻為了一個人,不受控製地攫取了她的心神。
那隻溫暖的手,輕輕擦去她臉上的汙泥,沒有半分嫌棄。
漸漸的,那手的觸感似乎變成了實形,動作間帶起一串清苦的氣味,分外熟悉。
一聲喟歎響在了耳邊,石破天驚。
這不是夢!
薛鳴佩渾身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