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當媽的,隻知道哭?”許念斜眼怒目,瞪著方紅梅。
對方抹著眼淚,卻一次也沒看大丫,更沒有任何救治大丫的行動。
像是......在表演悲痛。
許念知道七十年代的農村,為了兒子賣掉女兒的人比比皆是,方紅梅怕麻煩,恨不得大丫就這麼死了也未可知。
她心底發涼,不再指望這個所謂的“媽”,冷哼一聲,“畜生!”
跟著抱起大丫,衝陳衛國道,“去公社醫療隊。”
陳衛國接過孩子,兩人急匆匆跑出院子......
“大丫不怕,嬸嬸一定會救你的......”
許念一路上,始終輕拍著大丫的背,即便知道不會得到回應,也還是不停說著安撫的話。
陳衛國在黑暗中,不自知的勾了勾嘴角。
兩人到了公社醫療隊的宿舍,一片漆黑。
陳衛國分不開手,許念上前拍打宿舍門。
“醒醒!我家孩子摔破了腦袋,快起來個人!”
內裏毫無動靜,不知當真睡得沉,還是根本漠不關心。
許念急得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轉身看陳衛國,“除了醫療隊,還有其他人能救嗎?”
“咱不能都耗在這裏。”陳衛國小心將大丫交給許念,“我去找人,孩子不好跟著奔走折騰。”
“放心,我會照顧好。”
眼下,她迫切的想要一些急救用品,要是放在現代,家家都備有醫療箱,哪有現在這麼舉步維艱?
目送陳衛國跑遠,她轉身對向宿舍門,不肯死心,四處探看,想瞧瞧還有沒有其他能進入宿舍的辦法。
方紅梅此時姍姍來遲。
“怎麼就你個小賤人在這?”她刻薄的嘴臉,在大丫受傷的當下,格外紮眼。
許念留不得一絲好脾氣去“演戲”,怒道,“閉上你的狗嘴!”
她已經發現了宿舍樓側邊的窗戶,有了主意,當即脫掉喜服撲在遠離方紅梅的台階上,小心讓大丫躺好。
“看孩子總會吧?”許念冷冷盯著方紅梅,滿眼不信任,“這裏是公社,別動歪心思,否則吃不了兜著走!”
方紅梅聽到她的威脅,臉色明顯黯了黯,尷尬道,“我,我有什麼歪心思,那可是我女兒!”
“最好是!”許念撿起一塊石頭,不錯眼的注視著方紅梅,然後走到窗戶前,狠狠砸下去。
哢擦——嘩啦——
碎玻璃散了一地,許念拔掉內裏的插銷,翻窗而入。
“誰!”屋裏的人發出驚呼,在黑暗中,反是給許念指明了方向。
她朝聲源疾走,淩空一抓,便抓到一條胳膊。
“起來,救人!”她拽著胳膊向外,對方卻比原身的力氣大,又扒著上下鋪的邊緣借力,挪不動半步。
“公社有,有規定,不在看病的時間,不能給人看病,會扣工分的!”胳膊的主人語調慌張但又十分篤定,一聽就是隻知道守規矩的愣頭青。
許念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明白和眼前人說不通道理,她轉念一想,從倉庫拿了一小袋白米放到愣頭青手裏。
“隻要你救人,這些米就是你的,深更半夜,你就是出去了,除了我們也沒人知道,我保證不會說出去。”
愣頭青一聽到“米”這個字,雙眸立刻在黑暗中閃了光。
隨後,他從袋子中抓了一把,神色愈發欣喜。
“這麼白的米,你從哪兒弄的?”
許念一把收攏袋口,一副要將白米拿走的樣子,冷冷道,“救不救人?”
其實這袋米是陳衛國在新婚之夜送給她的,讓她好好藏在床底下,可大丫出事後,許念直接就拿了出來。
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了。
“救!救!”他小雞啄米般點頭,起身時頓了頓,又開口道,“你,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你在這不方便!”
大丫的傷沒時間耽擱,許念忍住罵人的衝動,推門而出,在方紅梅的一臉震驚中,抱起大丫。
她再踏進屋的時候,愣頭青開了電燈,一個板板正正穿草綠色公社服,嬌小的少年迎了上來。
“交給我吧。”他眉眼的關切,與剛才“見死不救”判若兩人。
還真是有“米”能使鬼推磨。
許念暗暗冷嗤,但看那人麻利的為大丫檢查、止血、包紮,心中的不滿逐漸減弱。
“我這裏隻能處理外傷,除了頭部傷口沒有發現其他的,孩子一直不醒,可能和失血有關。”他抱著大丫,送到許念懷中,又鄭重其事的囑咐。
“如果她明天能順利醒過來,就沒什麼大事,假如沒醒,我和社裏說,送你們去縣城醫院。”
許念看著懷中慘白的一張小臉,甚是心疼,詢問道,“失血的話要怎麼補血?”
“紅糖。”愣頭青脫口而出,隨後又陷入難色,“這是稀罕東西,沒有的話——”
“知道了。”許念打斷他的同時,腦子裏快速思考著。
紅糖這種東西在這個時候很難得,但她得想辦法弄點給大丫補補。
愣頭青欲言又止,但沒來得及再開口,陳衛國就拉了村裏的老中醫趕來,見大丫的傷口已經處理好,看向許念的目光裏滿是驚訝。
許念解釋,“我實在做不到幹等著,就......”
她看向屋子裏被自己砸壞的窗戶,後知後覺這是公家的東西,怕是要賠的。
“給你惹麻煩了,不好意思。”
陳衛國並沒有生出任何不悅,反攬住許念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柔聲道,“明天我會找公社領導說,退伍獎勵的工分還有剩,應該夠抵消賠償。”
“別!”愣頭青慌張開口,“我救這孩子可是違規的,你去領導那裏,豈不是都露餡了?你老婆可是答應我不會說出去的!”
許念見此,眸底生出狡黠,挑眉道,“那窗戶的事情,你怎麼跟領導解釋?”
愣頭青一咬牙,“不用你們賠了!我想辦法!”
陳衛國不喜歡擔人情,還要張口,許念扯了扯他的衣襟,小聲道,“差點見死不救的人,該吃點教訓。”
陳衛國細思一番,覺得有道理,“好。”
隨後他讓老中醫又給大丫搭了一脈,確定沒什麼問題後,兩人才抱著大丫離開醫療隊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