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最近我們老板很奇怪。
他好像有心事,臉上愁容不斷,動不動就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裏麵,
而且煙不離手,經常唉聲歎氣,甚至以前經常保養的頭發(他是頂禿地中海),也沒時間管了。
下午的時候,他把我叫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中煙霧彌漫,一看就知道老板沒吃中午飯,屋子裏的煙霧都能熏臘肉。
隔著煙霧望過去,老板下巴上都是唏噓的胡茬子,表情更是憂鬱的可怕,我能想到的形容詞,六神無主、行屍走肉、麵容灰敗,痛苦、無奈、憔悴、驚慌失措等等等等現在統統可以拿來用。
我問老板:“怎麼啦?你被豬拱啦?”
老板眼神空洞,捏著煙不說話,等了好久好久才歎了一口氣:“唉~~~~!”
“怎麼啦?你倒是說呀?”
老板眼圈紅了,泫然欲涕。
我是如何都想不通,什麼樣的難題能把一個男人逼成這個樣子,尤其是一個事業成功、中年謝頂、生性豁達、愛開玩笑、生冷不忌的男人。
如果單單說是欠債,欠了一大比錢,我不相信他會是這個表現。
如果是家庭方麵的原因,比如親人之間的生離死別,那也應該是痛苦才對,他不應該如此憂鬱。
2
問了無數遍,又等了許久,
老板終於有了反應,他抬頭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辦公室沒有天空,隻有牆角),然後緩慢的遞給我一張紙。
可是還沒等我接,他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老板眼睛裏都是血絲,惡狠狠的瞪著我:“你敢說出去,我就弄死你!”
我點點頭:“老板放心,我嘴巴最嚴了。”
“你發誓!”
我說我發誓!
老板說:“你可千萬別往外禿嚕,被人知道老子踏馬就不活啦!”
我說堅決不說。
老板說:“你可千萬別跟咱們飯店的吳媽一樣,那嘴長的”
吳媽——我們飯店的傳閑話專業戶,她嘴巴的主要功能是說話,吃飯是附帶功能,
如果吳媽去海邊待幾天,那牙齒肯定要曬黑,據說吳媽睡覺前都要準備一杯水,半夢半醒間要喝一口,不然說夢話太多會口幹。
我說:“老板,您要實在不想說就別說了,您叫我來幫忙的對不對?不說我也落個清閑。”
老板像死狗一樣趴在辦公桌上,埋著臉,一隻手把那張紙推了過來。
我去拿,他手使勁壓著,我硬拽才拽出來。
還以為是什麼呢,拿起來看,發現就是一張很普通的B超檢查單,附近一家三甲醫院出具的。
上麵的圖片我看不懂,就看文字,寫著:單活胎,妊娠18周,情況良好,建議定期檢查。
我說:“大哥,老板,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腦袋有包?這麼好的事,你鬱悶個腦袋,
有個孩子怎麼啦?有個寶寶不好嗎?你也是四十多歲的人啦,你自己一天天當單身狗不無聊嗎?
你爸媽都七十多了吧,兩個老人盼孫子都盼20年了,你信不信,他們知道了能樂瘋!”
老板趴著嘟囔了一聲,模模糊糊好像說了聲不信。
我冷笑:“不信?我說句難聽話,現在孩子如果生下來,你爸媽就算立馬死了,那也是含笑九泉,你”
“哎呀!”老板慘叫了一聲:“別說啦!”
老板聲音慘烈,就跟我一腳踩雞窩裏一樣。
他還是沒抬頭,甕聲甕氣的說道:“你踏馬的看清了,那是我的檢查單。”
說著又接連哀嚎了幾聲:“哎呀!哎呀!老子是活不了了!”
我喃喃問:“是不是弄錯了?”
老板幽幽的說:“檢查了好幾遍”
我說我說
我突然忘了詞,卡了殼,腦袋還有點兒迷糊。
我看看老板,再看看檢查單,然後又再看看老板,
左一眼,右一眼,前一眼,後一眼,瞄了無數眼,我還看了看老板的大肚子,
挺大的,真的,我以前一直以為他單純是胖。
我自認為平時是個很能巴巴的人,現在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我呆住了,辦公室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
老板趴著一動不動,也許是害羞,也許是餓的,畢竟他中午沒吃飯,我聽說孕婦都挺需要營養的。
3
幾分鐘之內,
我覺得我的胸膛中一直有東西在堵塞,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解釋明白,就是一種情緒、巨烈的情緒在胸腔中醞釀,
這種情緒越來越濃,越來越難以忍受,
我說:“老板,我出去一下。”
老板(幽幽的)說:“你踏馬的不會想去笑吧?”
我咬著牙:“哪能啊咱不是那種人。”
我捂著嘴巴跑出去,跑進最近一個衛生間。
隨即衛生間傳出一陣狂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笑聲大的,一聽就知道裏麵的人笑的撒潑打滾,笑的腸穿肚爛。
4
我平靜了許多,二進辦公室。
老板臉上表情更憂鬱了,看樣子像是隨時準備自殺。
而我卻正好相反,看他一眼我就崩不住,看他一眼我就要咬住牙,
後來我都不敢看老板了,不是四十五度角望牆角,就是低頭看桌麵。
老板(幽幽的)說:“你踏馬真不是東西,有那麼可笑嗎?老子都快愁死了。”
是,也沒那麼可笑,隻不過老板這個事情配上老板的表情,佩斯本山略輸笑料,德綱阿鞏稍遜風騷。
崩不住!
真的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