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晃手中的步搖,天色陰沉,可金燦的流蘇卻映出點點碎光,甚是好看。
「南喬,」我噙著笑意,「去前廳將爹娘請來,就說我身子不爽。」
南喬剛離開,梁若後腳便來了,「梁辰,果真是你偷了我的東西!」
我躲過她伸來搶奪的手,「阿姐不可一世,哪裏配得上如此雅致的步搖。」
梁坤雖無官職,可向來行善布施,故梁家深受百姓敬重,哪裏有人敢這樣貶低她。
梁若的臉黑下來,「你一個低賤的賊,就配得上了?」
說罷,又上手來搶。
遠處拐角,一行人撐傘朝我們而來,見狀我故作崴腳跌倒在涼亭外。
泥土沾身,雨落發絲。
「哎呀,二小姐!」
待南喬來扶,我才抬起通紅的眼眸,「爹娘你們莫要責怪阿姐,我是自己摔倒的。」
這副模樣,定能惹人憐惜。
「是她偷了阿鈺送我的定情信物!」
我搖了搖梁坤的手臂,「阿爹,我是在地上撿的,看著好看便把玩了一下…」
說著,又輕輕抽泣起來。
梁若眼看自己的路被我先行了去,急憤跺腳,「你顛倒黑白…」
「夠了!」梁坤拍拍我的手,「若兒,你阿妹剛回來,這步搖她既喜歡,你便大方些送她。」
「是啊若兒,你與崔鈺婚期已定,定情之物早已無用,你便讓讓辰兒吧。」
梁若訝道,「阿娘,怎麼你也…」
梁坤在家中最具威嚴,說一不二,梁若隻能作罷。我離去時,晃了晃步搖,回頭朝梁若做了個鬼臉。
裝柔弱小白兔,誰不會?
我翻過崔府牆頭,在書房找到了崔鈺。
他弓腰扶著書案,墨發一縷垂落,更有種清冷書生的柔弱感。
手中毛筆揮動,不像是寫字,倒像是練武場溫習劍術的少年。
「這毫錐好生別致,可否讓我試用一番。」
崔鈺轉了一圈指間筆,又將其背至身後,「擅入他人家中,可不是好習慣。」
「小氣鬼。」說著,我還不忘矯作地摸了把頭上的步搖。
他抬眸,「你發間的配飾,挺熟悉的。」
梁若曾炫耀這是崔鈺的家傳寶,世代傳給崔家兒媳。
所以,會有人不認識自家的傳家寶麼?
我將手腕的玉解開,係在他手上,「這玉我自小戴在身上,現在我將它送給你,以作回贈。」
他生於優渥京都,想必看不上俗物,可唯有這塊玉是我最珍視的物件。
不待他反應,我便拉著他出門。
路人掩唇低語,投來的目光盡是嘲諷。
昊陵向來以素色清雅為宜,可我衣裙層疊豔麗,飾物滿身。
從前我常年穿著灰暗臟汙的衣服蜷在角落,羨慕那些明豔的女子。如若不穿得繽紛,怎對得起過去每個日夜的祈禱呢?
「阿鈺,我的穿著是不是很俗氣?」
崔鈺輕飄飄扔下四個字,「人各有喜。」
他泰然自若,絲毫未覺得我丟人,
我笑開,將身上的首飾全部散給街邊的乞丐,直至身上空落落的,「到了。」
崔鈺突然滯住腳步,從容的臉上多出幾分道不明的悲憫。
「怎麼?」
他抿唇,「這裏,死過很多人?」
我被賣入花樓才得知世間多是與我有命運相似的人,那裏每每有女子被客人折磨致死,老鴇便將她們的屍身扔在這裏焚掉。
久而久之,這兒便寸草不生。
我盤腿而坐,聞著燒不盡的、令人膽寒的味道,「真希望這片焦土能長滿花草。」
崔鈺坐下,偏頭,「花草?」
我溫和而笑,「最好再有兩顆梧桐樹。」
「為什麼是梧桐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