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柳府,那門扉上兩幅紅聯,簷口掛滿了數個精美的刺繡燈籠,並許多鮮豔的彩帶絹花,如同死人最後豐豔的入殮妝。
門口盛裝的小童正接待賓客,無論男女老少、布衣官紳,都被請了進去。
比我與柳映白成婚時還要熱鬧。
但也不怪他。
畢竟,我和柳映白是在義莊辦的婚禮。
那義莊,是一座黑黝黝的泥房矮樓,賓客也不過莊內數口素棺。
我與柳映白在大堂拜了天地,拜了眾生,拜了自己,飲了合巹酒,就此結為夫婦。
不過一年,便傳來京都相國之女潘芷玉傾慕他不得,自願下嫁為妾,潘父怒而與她斷絕關係,但顧念情分,予她十萬白銀做嫁妝。一時朝野嘩然,紛紛豔羨柳映白得了潑天的豔福。
柳映白不願,她便戴著珍珠幕籬,每日天不亮就在柳府門前苦等,逼得柳映白隻敢走後門上朝。
她這份感天動地的愛情,沒能感動柳映白,卻令許多京中女子同情憐憫,三罵柳映白。
一罵他有眼無珠,寧可娶我這個凶悍醜婦,卻看不到真正的良金美玉,可笑!
二罵他不尊孝道,娶妻半年無子,柳母已白發蒼顏,難享天倫之樂,柳映白卻不納妾綿延後嗣,是為不孝,可恥!
三罵他有辱朝臣顏麵,娶妻竟娶了個地位卑賤的女仵作,懼內懼得朝野皆知,本是風流探花郎,如今卻成憋屈軟丈夫,實在有損我朝男子威儀,可鄙!
本來這些罵聲聽到我耳朵裏,就如同笑話一般,卻不想一日上達天聽,皇帝親口問詢此事,令柳映白給潘相國留幾分薄麵。
我才知道,潘芷玉的分家也不過苦肉計。
柳母率先鬆了口。
柳映白仍然抗拒。他對我提起這事,不勝煩惱。
我說:“有什麼難辦的?她想當奴婢,便讓她當好了。隻一點,她進了我這門,任我手段如何霹靂,你也不能幫她半分。我自有道理。”
柳映白笑:“你盡管放手去辦好了,我信你,正如同你信任我一般。”
隻是如今,我還能信柳映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