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青喝了口茶,回了聲知道了,便起身披衣服,向外走去,安慰似的告訴我。
“賢才人身體不適,朕去瞧瞧,馬上就回。”
“皇上不必太過擔憂,太醫院那麼多聖手,一定能為賢才人醫治好的。”
我為他理了理衣襟,目送著他進入濃濃的夜色。
綠意和霜雪站在我的身後,滿臉的不甘。
我淡淡道:“關門,滅燈吧,皇上今晚大概是不會再回來了。”
縱使有再多的不甘,綠意和霜雪也隻能聽我的吩咐,將殿門關上。
第二日,柳嬌嬌讓宮人給我送來了一件物品,綠意拿給我一看,是一個荷包。
我看著熟悉的荷包,我心裏亂如麻繩。
荷包的料子是藍色的,上麵歪歪扭扭地繡了圖樣,依稀可以辨認出是一株並蒂蓮。
我猛然想起,這是我剛入宮的時候給沈懷青繡的,是送給沈懷青的生辰禮,那時跟著宮裏的繡娘繡了好久,手指都不知被紮破了幾針。
沈懷青知道後,心疼得不得了,還讓我不要繡了,我嘴上答應,但卻在私下裏繡好,終於趕上他的生辰送給了他。
沈懷青珍惜得不行,日日掛在腰間,從不離身,眼下,卻被柳嬌嬌差人送到了我手上。
“皇後娘娘,我們家娘娘讓我給您送來,說是皇上丟在一邊的,詢問之下才知道是出自您手,這來給您物歸原主。”
小太監說完便退下了,我看著手中的荷包,心裏如同含了顆話梅,酸澀無比。
沒過幾日,一大早,太後便將我召進了她的寢殿。
我看著蒲團上閉著眼的女人,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給母後請安。”
“起來吧。”
“皇帝最近有點過於迷戀那江南女了。”
她說的是柳嬌嬌。
“母後說得是,但皇上正值壯年,有了合眼緣的美人,自然是上心的。”
太後看著我,似乎想從我的臉上看出些什麼,畢竟我當年初到皇宮,是那樣的天真爛漫,愛沈懷青也是愛得轟轟烈烈。
可我隻是平靜地站在她麵前,什麼也不說。
“還是你不爭氣,不能早日為皇上懷個孩子。”
太後咬著牙憤憤地說著,大概是越看我越煩,揮揮手便打發我讓我走了。
我出了太後的寢殿,沒坐專門的轎輦,隻讓綠意跟著我,走到禦花園,不知不覺,便走到了荷花池邊,我讓綠意在原地等我。
進入秋季,池子裏的花都敗了,連蓮蓬也都讓宮裏的宮人早早采摘下來,分發到各個寢殿。
記得那時,我剛嫁給沈懷青,一日偶然提起,我生長在大漠,沒有見過江南的荷花,他便命人在王府給我挖了個小荷塘,還說,日後給我挖個更大的。
他沒有食言,登基之後,他在禦花園給我挖了個大荷塘,池中引入山泉水,甚至還引進了幾株名貴的雙生並蒂蓮,隻為讓我能看到最美的荷花,是什麼時候,我們的情誼開始變淡的呢?
我想得入神,耳邊傳來一聲請安:“給皇後娘娘請安。”
我轉過頭,看見了身著一身嫩粉色衣裙的柳嬌嬌,她頭上插著桃花樣式的釵環,如同一隻春日裏的桃花,格外明媚。
柳嬌嬌微微向我行了一禮,而後怯怯地開口:“皇後娘娘,臣妾從小就沒見過家人,現在看到姐姐隻覺得格外親切。入宮那麼久,因著身體的原因,皇上特批不用早去行禮,自然也沒過去看望一下姐姐,心裏實在是愧疚。”
我看著柳嬌嬌的眉眼,冷冷道:“賢才人,我打小生在大漠,不覺得身上有哪些江南風韻吸引到了才人,讓才人覺得親切,而且,我家中隻有兄長一位,我母後從未給我生過什麼妹妹。”
柳嬌嬌聽到我的話,愣了一瞬,眼底閃現過一絲不甘,轉而眉眼彎彎,上前一步就攬住了我的胳膊。
我一愣,當即就抓住她攬著我胳膊的手:“鬆開。”
她卻抓得更緊,我和她本就站在未修圍欄的荷花池邊,她這一抓,我們距離池塘邊更近了幾步,本就下過秋雨,泥土鬆動。
“娘娘,那就看看,他更相信誰吧。”
我被柳嬌嬌拽進了荷塘,落入水裏前,我看到了一抹明黃色的衣角閃過,秋雨剛過,池水冰涼,爭先恐後地灌進了我的耳鼻。
岸上聞訊而來的宮女太監手忙腳亂,不過我很快就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