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晴的尖叫聲中,我把那個抱枕撿起來,丟進垃圾桶裏,然後用盡全身力氣把門摔上。
剛走出寢室樓,江意平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和夏晴吵架了?你還動手打了她?」
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個字。
這是我從小的毛病,情緒起伏時偶爾會有短暫的失語症。
江意平卻並不在意我的回答,他說:「你快點和她道歉!」
我打字問她:「她汙蔑我是小偷,我為什麼要道歉?」
「你知不知道你和她吵架之後,她告訴我因為你,以後不點我的單子了!」
「一個月少賺六千塊錢,你賠給我嗎?」
江意平刺耳的質疑聲讓我壓抑的情緒徹底崩塌:「如果我一個月多給你六千,你願意再也不接陪玩嗎?」
電話那邊安靜了許久,他沉默的時候,我祈求了無數次,求他不要那樣對我。
但最後,江意平還是說:「不可能。」
他的語氣很煩躁:「以前就算了,現在你也很辛苦,我不想花女人的錢。」
「我家裏需要用錢,我父親情況惡化了......也是沒辦法。你不能忍一下嗎?」
我愣了下,忘記他父親還住在醫院裏,慌忙開口問他父親的病怎麼樣了,他卻不願多說,打斷了我:
「就這樣說吧,你有空去給夏晴道個歉,掛了。」
定定看著語音掛斷的界麵,我的淚水風幹在寂靜的夜裏。
我覺得我好像又做錯了。
夏晴是很惡毒,但她的錢實打實地緩解了江意平的負擔。
第二天我給夏晴打了個電話,用最卑微的口吻向她道歉,求她繼續點江意平陪玩。
夏晴輕蔑地嘲笑我:「薑隨,你活得挺成功的,親手把男友送給別的女人!」
我假裝沒聽到,就像假裝自己沒有尊嚴。
那天之後我沒再回寢室。
我找了個五星級餐廳做兼職,管吃管住,因為形象不錯,剛入職就被有了大單。
我打電話給江意平,告訴他我馬上就有錢了,讓他不要心急,我可以借給他。
江意平那邊很吵,隻說了一句「謝謝寶貝。」
聽說是京圈有名的太子爺要辦宴會,千金一擲包下了整條街。
內場服務員都是一水的漂亮小姑娘,知道對麵的身份很是興奮。
我神情懨懨,滿腦子都是江意平,並不怎麼上心。
隻希望宴會結束後能分到大紅包。
直到太子爺帶著他穿金戴銀的女伴來我們餐廳看場地。
他路過我時,我剛好同他對上視線。
我和他雙雙愣住。
江意平錯愕地問我:「薑隨?你怎麼在這裏?」
我還沒搞清楚狀況,他身邊的女伴已然醋意盎然地挽上江意平的胳膊,嬌聲問他:
「誰啊?」
江意平語氣如常,他笑著回頭安撫女伴:「老同學。」
老同學。
我僵直地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想問他什麼意思。
江意平卻已經攬著女伴離開。
我掏出手機去查,在百度上查到了他的照片。
他居然是江家的小兒子,某知名房地產商的繼承人。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兩個小時。
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我都全然感知不到。
隻是站在陰暗的角落裏,一動不動地仰視著那個光芒耀眼的青年。
好像有什麼東西擠壓著我的胸腔,不斷地抽幹空氣,我的耳邊開始嗡嗡亂響,靠著一口氣勉強撐著。
後來,我的視線開始模糊,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的狀態。
領班的姐姐拚命喊我:「呼吸啊薑隨,快點呼吸!」
「打120了嗎?不行我感覺薑隨撐不住了!」
我的意識如同沉入了大海,那種窒息的憋氣感讓我很痛苦,卻又有種病態的爽意。
直到隱約中,我聽到有人大喊我的名字:「薑隨!」
我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然後開始瘋狂地呼吸。
我的呼吸暫停症嚇到了很多人,他們圍在我身邊怕我出事。
但我沒想到,江意平居然也在我身邊。
他讓所有人散去,狹小的休息間隻剩下我們兩人。
我定定地看著他,很輕聲地開口:「你騙我。」
江意平懊惱地揪了把頭發,華貴地腕表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剛剛那個女的是我爸朋友的女兒。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其實......」
其實什麼呢?
真相都擺在眼前了。
江意平從一開始就在騙我。
什麼父親病重、不得不接陪玩、隻愛我一個,都是在騙我。
「餐桌上那盤螃蟹單價六千,你點了十盤。」
「但是你可以在我麵前連五百都拿不出來。」
「我為了你吃不好睡不好,有錢第一時間轉給你。」
我把他送給我的手鏈摔到他臉上:「這麼會演戲,怎麼不去當演員?」
那些廉價的珠子我曾經在許多個失眠的夜摩挲著。
如今散落在地上,再也穿不成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