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大雪紛飛。
雪天殺敵是最暢快的時候。
因為噴薄而出的鮮血會將潔白無瑕的雪地染上一抹壯麗的緋紅。
以前,我一直是這幅場景的觀賞者。
可這次,我成了那抹緋紅。
不知怎的,殺敵的時候,我的眼前總是有一輛金色的轎子晃呀晃。
每當這種心亂如麻的時刻,我都會握緊脖頸前的玉佩。
可這次,賀瑾承送給我的這塊玉佩不再保我的平安了。
敵人的長矛生生將我刺穿。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被人綁在柱子上。
“玉佩!”
我第一時間找到了玉佩,還好它還在我的手裏。
“那娘們手裏不知道攥著些什麼,怎麼都扣不開,要不是王上攔著,我們早把她手給剁了。”
我低頭看了看,之前的傷口被處理過,我活了下來。
環顧四周,身後是一個巨大的死人坑,裏麵都是剛剛戰爭後的將士。
而我此刻身處的地方似乎是敵軍的營地。
賀瑾承若是救我,需要耗費極大的兵力才能殺到這裏來。
可他若是不救,憑我之前手刃了那麼多敵軍,如今我在他們手裏必定會生不如死。
“嘖嘖,這人竟然是個女的,就是她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
“聽說她好像是那狗皇帝最信任的人呢。”
“噗嗤。”
一旁有人發出不屑的嗤笑聲。
“什麼最信任的人,我們把她的下落傳書給那狗皇帝。”
“可你們猜那狗皇帝怎麼說?”
“怎麼說?”
周圍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而我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賀瑾承知道我被抓了,那他一定很擔心吧。
畢竟這是我第一次失手,他會不會因此很難過。
“那狗皇帝正忙著抱他那新入宮的貴妃賞月呢!”
“那狗皇帝還隨手摔了一塊玉佩,說:不用救,一顆棄子罷了!”
哢噠。
我心裏繃著的防線,開始斷了。
“這娘們嘴真硬啊!中了這麼多箭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要不是王上找人給她救了,她現在早都已經死了。”
“再試試吧,要是還不說的話,咱們就給她扔到死人坑裏!”
我成了那些人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可無論中了多少箭,我的嘴裏都沒有吐出有關賀瑾承的一個字。
“扔死人堆裏有點可惜,我看這娘們模樣還不錯,要不給兄弟們玩玩吧。”
“你真是什麼人都敢玩,你也不怕那狗皇帝找你算賬。”
“那有什麼的,那狗皇帝可是說了,這娘們是青樓出來的,本來就臟。”
賀瑾承說我臟。
他當初將我從青樓裏帶出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他從來沒有嫌棄過我。
怎麼現在會說我臟呢?
“不可能!”
我喊出了聲。
這打斷了那些想對我上下其手的人。
“呦嗬,聽這聲音她還中氣十足啊!”
那些人更加瘋狂,他們上前準備扒我的衣服。
“住手!”
一道厲嗬聲傳來。
“誰讓你們碰她了!”
麵前的人紛紛散去,露出了身後一個戴著麵具的男人。
“王上。”
那些人對他卑躬屈膝,看來他就是這些殘黨欲孽的首領。
“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
他們指著我身上的箭。
“是,她嘴太硬了,都這樣了還是不肯說。”
“扔進去吧。”
那人轉身不再看我。
“是。”
他們將我解了綁,推進了身後的死人坑。
有人拿出了火把,打算將我們付之一炬。
掉進死人坑裏的時候,我看著那星星點點的火光,仿佛跟皇宮裏的月色星火相重合。
“為什麼?”
我嘴裏喃喃著。
為什麼賀瑾承他會說出那樣的話?
為什麼他會隨手將象征著我們多年感情的玉佩摔得粉碎?
為什麼他會將我視為棄子?
為什麼他會讓別人坐進我們珍視的轎子裏?
在火舌即將席卷我的時候,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拚了命地從死人坑裏爬出。
我抓住了那個帶著麵具的男人的衣角。
發出了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卑微聲音:
“救救我,求你。”
我竟然投了敵。
或許是求生的本能,或許是心有不甘。
總之,我想再活著見到賀瑾承一麵。
為了活下來,我對那個麵具男說,我能手書京中的城防圖。
這些年,京中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暗巷。
那些賀瑾承乘著轎子帶著我看過的,明裏暗裏的各種設施所處的位置,我都倒背如流。
我當著敵軍的麵,將城東頭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盡數複原在紙上時。
我明顯看到了那個麵具男眼中的神色有了變化。
我被留了下來。
那個麵具男沒有再為難過我,反而是將我帶在身邊。
“你敢讓我待在你的身邊?你就不怕我哪天會殺了你?”
書房裏,我站在他的身側,正用小刀削著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