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初就不同意她進我們薛家的門!麵無幾兩肉頭尖又額窄!一看就是個沒福氣生不出兒子的!”
薛家輝站在父親後麵默不作聲。
趙淑芬假模假樣的坐在薛浩文的病床邊,拍著母親的背,不時看向我的眼裏盡是優越。
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春梅在生病後的那段時間為什麼患上輕微的抑鬱了。
原來她每天都要麵對這些傳統社會對女人的規訓、指責。
我確信跟他們爭執下去不會有勝算,帶著點慍怒開口道:“那這配型,我跟春梅她倆是做還不是做呢?”
“你不做也得做!浩文可是我們家的香火延續!”父親舉起拐杖朝我就要打來,薛家輝連忙抓住拐杖。
“爸,爸!都是一家子!家華怎麼舍得不救浩文的命呢!那可是家華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薛家輝擋在我前麵,開始打親情牌博取我的同情。
薛浩文此時也艱難的開口:“爺爺,錢說到底是爸為了我欠小叔的,借條一直沒給小叔,也是我們不占理。更何況,小叔又不會趁人之危找我們還錢的。”
說完他懇切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禁內心一陣作嘔。
我這侄子隻有話說得好聽。
上輩子然然進ICU後他藉著自己恢複期不便進醫院,在父親家中的飯桌上跟我打下包票,說妹妹有什麼事他都會盡子女之責,為我跟春梅養老、送終。
但從記憶看來,養老恐怕是沒這個機會,倒是把我們一家全送上天了。
“對,對。”兩老在場我不好態度再硬下去,隻好順著他們父子倆的話繼續說。
“我隻是想拿回借條,錢當然是過了目前浩文這事再還。”
“你都這麼有錢了,給點錢你大哥他們怎麼了?”
“這給出去外人的才說得要回來,幫兄弟的那能叫借嗎?!”
“都是一家人!你上大學的生活費還是你哥給掙的!”
不提還好,當年我死皮賴臉地找薛家輝要生話費,一個月就給我兩百塊,打發叫花子呢?
逼不得已我隻好勤工儉學,然後遇上貴人帶我入行,這才發家。
“對,當年上學一頓飯都要十塊錢了,一個月就隻給我兩百,我還得謝謝大哥。”
“要不是你哥你哪還有今天!要不是你大哥一個月隻給了你兩百,你怎麼會去打工才得來這個發家的機會!”
我反唇相譏,父親卻更理所當然了。
當年過得有多艱難,隻有春梅知道。我跟春梅大學認識,我窮得連一個包子都買不上,工資沒發,生活費也僅僅夠我吃半個月飯,餓得前胸貼肚皮。
春梅實在看不下去,不時拿她自己的生活費貼補我。
多少個不挨餓的夜晚,就有多少頓春梅跟我一起吃的飯。
我卻在發家多年後漸漸淡忘了這一切,隻為維持這虛假的家庭和睦。
“行,我該的。”我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薛浩文一看情況不對,急了。馬上把我叫住:“小叔!”
薛家輝對自己當年的所為心知肚明,他心虛地看了我一眼,三步並作兩步追了上來。
我知道他是想到還得求著我們一家做配型,隻好先答應下來:“好,我這就讓你大哥給你拿借條過來。”
“家華,別怪哥哥當年給得少,當年你侄子出生,家裏正是用錢的時候,我沒辦法。”
“小叔,咱們一家子有話好好說,借條我讓爸馬上給你寫就是了。”
薛浩文向薛家輝打了眼色,薛家輝這才如夢初醒般點點頭:“對,對。我這就給你寫借條,家華。”
父親見浩文發話,這時候是屁都不放一個了。
母親還在嘴裏碎碎念叨:“娶了這麼個女人真是家門不幸,害咱們老薛家兄弟為了一點錢兄弟反目…”
我不再反駁,懶得理會。
畢竟是我的父母,天下無不是的父母。
借條到手後,我略過兩老稍顯難看的臉色,寒暄了幾句徑直回了家。
“然然,你大伯家的借條我要回來了。”
我將借據交到然然手上,她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
“媽!”然然拿著借據小跑進廚房:“爸爸真的把借條要回來了!”
春梅擦幹手,捏著借條看了又看:“家華 ,你…”
她的聲音哽咽起來,我輕輕摟住她和女兒。
春梅的後背明顯一僵,她抬起頭眼神驚訝的看著我。
我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背,向她遞上一個堅定的眼神:
“老婆,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和然然受半分委屈了。”
“以前是我不好,總忽略你們的感受,以後有什麼事情我一定會跟你們商量過後才做決定。”
然然也紅著眼眶點了點頭:“爸,我們一家三口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