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能是氣急了，父皇說完就開始不停咳嗽。

曹三忙給他拍背順氣，一邊喊著保重龍體，一邊硬著頭皮給我開脫。

宮人在一旁大氣不敢喘。

好不容易緩過來，父皇坐在榻上，透過窗框看向外麵的梨花，似乎在懷念我幼時和母後種梨樹的畫麵。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後，他輕歎一聲。

端起宮人一直高舉著的藥碗，一飲而盡。

父皇喝完藥，他起身站著，眸色突然有些迷茫。

盯著從大門飄進來的些許梨花瓣，不知道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突然想去練練字，於是往偏殿走去。

曹三看著那方向，滿臉都是緊張的神色。

我的心也懸了起來。

那偏殿裏，有我的靈位。

因我投敵，哪怕未出嫁，死後也不能入皇陵。

靈位更不能進家廟受後人供奉。

這旨意是父皇親自下的，但靈牌也是他親手做的。

就在父皇的手搭上門環的刹那，曹三及時出聲。

「陛下，鳳陽閣的宮女說，長公主回營時是穿著離開的，想來她並未生您的氣，是真有急事。」

父皇臉上的神情柔和下來，但嘴上還是不甘示弱，「她還敢生朕的氣，反了她。」

曹三看父皇將門推開一絲縫隙，又緊接著道，「哎喲，看我這記性。」

「長公主回營前，特地讓宮女囑咐我，說去年秋天做的梨膏糖還有些，若是您近日貪涼染了咳疾，讓我給您吃上幾塊。」

父皇聽到這話，先是不滿地瞥了一眼曹三，似在責怪他怎麼才記起來說。

將推門的手立刻背到身後，轉過身輕咳幾聲。

「那勞什子糖膩得慌，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朕勉強吃上幾塊。」

曹三忙將父皇從偏殿引開。

我隻做過一次梨膏糖，味道再平常不過，父皇也隻吃過一次。

時隔五年想必早就不記得，我和曹三都不是很擔心。

於是，曹三從內庖拿了備給後宮的份額，假裝成我的那一份。

父皇吃進嘴裏的時候頓了下，眸光微閃。

他低頭看了眼罐子裏的糖，倒沒說什麼，隻是把罐子放到一旁。

我的心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點了個站在大門處的小太監，「你，傳朕口諭，宣崔將軍即刻進宮。」

崔將軍是我上級，也是京郊大營的一把手。

小太監懵了一下，下意識看向曹三。

曹三心跳漏了一拍，堆著笑臉躬身上前，「陛下，他是新來的，恐人都認不全，萬一出差錯耽誤陛下要事就麻煩了。」

「奴婢換成王治去辦吧？」

父皇隻一個眼神，就讓曹三不敢再言語。

小太監見狀，忙跪下應和，小步挪出殿外。

父皇讓曹三給自己捶肩，王治則在一旁端著茶水隨時聽吩咐。

這明顯是不讓兩人有離開自己視線，有對外通風報信的機會。

一個時辰後，崔將軍風塵仆仆地趕到。

算起來，自從父皇沉迷木活不上朝後，他們兩人就沒再見過。

此番被突然召見，崔將軍心裏疑惑正盛，就聽到父皇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