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什麼就說,一國太子說話做事怎可猶猶豫豫、吞吞吐吐!還沒你妹妹一個女兒家做事爽利!」
我性子直爽,脾氣秉性最為像他。
那時,父皇最喜從臣子口中聽到的一句,便是虎父無犬女。
他時常拿我們放在一起比較。
幼時還好,加之母後去世的原因,皇兄沒有因此生出怨懟減少對我的疼愛。
可隨著年紀的增長,父皇這樣的儲君教育方式讓皇兄倍感壓力,加上有心人挑唆,皇兄慢慢疏遠甚至厭惡我。
我以為他聽到我東渡日本的消息後,會鬆一口氣。
甚至慶幸父皇再也不會拿我與他比較。
但他卻在第一時間趕到渡口想將我攔下,苦口婆心地勸我跟他回宮。
更在父皇要了結我時,紅著眼死死擋在我身前。
以我年紀尚小被倭賊蒙蔽為由替我開脫,甚至跪在地上哭求父皇饒我一命。
許是五年未聽過父皇提起我,如今再聽不免又想起我的死。
皇兄的情緒有些繃不住,緊緊抿著唇,生怕壓在喉間的咽嗚泄露出來引得父皇起疑心。
但這作態反而讓父皇更為惱怒,氣得一拍桌麵。
恨鐵不成鋼地揚聲嗬斥道,「一國儲君做出這幅懦弱姿態,這江山交到你手裏,朕都怕你要被倭人堵到宮門口!」
「寄奴想去遼軍未嘗不是想著要幫你守著國門,可刀劍無眼所以朕遲遲下不了決心。」
「你倒好,不知聽信誰的讒言疏遠胞妹!看到你這窩囊樣就來火!」
皇兄想起曾經對我擺的冷臉,緊緊握著拳頭,低垂的臉上滿是悔恨。
再抬起頭時,恢複成這些年已鍛煉出的剛毅模樣,微微躬身,「父皇教訓的是,兒臣知錯。」
父皇有些驚訝,因為他都已經做好看到皇兄一副委屈的樣子了。
可五年時間,足以讓曾經懦弱溫和的少年成長為一個有雷霆手段的儲君。
皇兄趁機將話題轉到江南水患,父皇的注意力被順利轉移,沒再提我。
本以為父皇的失憶是短暫的,就如同前一個月偶爾出現。
但沒想到這次竟然會持續月餘。
一個謊言需要無數個謊言去掩蓋。
所以皇兄和宮人撒的謊,早已經數不清。
父皇那日之後便染上風寒,不知怎地漸漸變得十分嚴重。
近日多是臥床修養,今天從早上起來便一直咳嗽,曹三已經反複熱過好幾次藥。
窗外又開始吹風,把糊窗的紙吹得窸窣作響,白色的梨花漫天飛舞。
他看到便讓曹三派人給我送白虎披風。
那是父皇送我的15歲生辰禮,通體雪白透亮無一絲雜毛,因大虎是雙目被射身亡,所以虎皮是完整剝下,十分難得。
可這披風,早隨我的屍身沉入海底了。
曹三若無其事地應下,還吩咐徒弟到我宮裏去傳話,兩人配合得仿佛我還在世一般。
用過早膳,父皇在殿內走了幾圈,沉聲問道,「寄奴後日又該休沐了吧?」
全國大小官員都是每旬裏最後一日休沐。
曹三麵不改色地回了句,「是,但聽太子說,軍營最近的訓練有些重,長公主不一定回來。」
父皇微微蹙眉,一臉不滿,「上旬忙,中旬也忙,下旬還忙,太子管著一國政事都沒她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