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
我頭都沒抬,專心修補著手上那個並不成熟的小傀儡。
離弦一進來就注意到了,臉色更難看幾分,卻不敢再觸碰我的逆鱗,隻聽“撲通”一聲,他跪在了地上,臉上有著屈辱。
雖然他是傀儡,但誰都沒敢把他當傀儡看,更沒有對誰這樣低三下四過。
“對不起,那天是我冒犯了您,您要打要罰都可以,別趕我走。”
他連道歉都是硬氣的,直到最後一句話才隱約有了幾分哀求的意思。
我停下手中的動作,似笑非笑。
眼前人低眉順目的樣子實在是罕見,卻逐漸同那個在虞川小鎮上滿心怨恨,一口一個“遲早會報”的人重合,割據而又詭譎。
“你不是害怕被拋棄,你隻是在我的庇護下順風順水、意氣風發的日子過了太久,離開我要失去一切,這才覺得害怕。”
我一針見血,沒有要給他留麵子的意思。
離弦猛地一震。
他不可置信地仰頭望我,眼睛裏都是心虛,卻仍是下意識搖了搖頭,不願意承認。
我好脾氣地笑了笑,最後溫聲問了他一個問題。
“上次在虞川的那個夜晚,你是去見紀旋寧了嗎?”
如晴日裏一聲驚雷,離弦隻覺腦海中一聲炸響,幾乎不敢相信,更不敢看我的眼睛。
他不知道我讓靈蝶監視,但僅僅是他和紀旋寧見麵,都讓他徹底失去辯駁的可能。
畢竟誰都知道,紀旋寧是我的仇人。
看吧,他明知道這樣做是在背棄主子,卻仍舊毫不猶豫地做了。
離弦唇色慘白,他手指都在顫抖,最終卻隻能閉上眼睛,沙啞道:“對不起,可我真的很愛她。”
愛她,於是就要拿我的性命作為哄心上人的禮物。
我從未如此心寒過。
“你走吧,日後不要再來了。”
離弦緊緊咬著牙。
他可以不要楚綾見,但楚綾見憑什麼這麼對他?
明明從最開始就是楚綾見製造出了他,給了他靈智,給了他一切,如今竟然都要收回去,世上竟有這樣狠心的女子。
好在他還有旋寧。
想到紀旋寧,他深深喘了一口氣,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離弦看著我的眼神很複雜,他沉默片刻,似乎無數過往的細碎記憶閃過,卻終究還是不敵紀旋寧的意思。
他遮掩住臉上的狠意,隻哀求地望著我,把自己的身段放低到了塵埃裏,幾乎卑微。
“到底主仆一場,讓我最後為您束一次發吧。”
我愣了一瞬。
常年浸泡在屋內,日日同古籍為伴,我習慣了隨便一綁,但自從離弦生出了靈智,便日日為我束發。
如今想來,他已經一年沒有為我束發了。
應當就是那個時候,他就和紀旋寧有了來往。
我沒有拒絕,似乎也在最後一次的接觸中生出了幾分憐憫和仁慈。
他上前為我束發,一如既往的溫柔謹慎,即便是取血都沒能讓我有半分的疼痛。
紀旋寧送給他的牽機,終究還是派上了用場。
我等著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