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痛不如短痛,與其互相折磨,倒不如狠下心來終結這一切。
但孩子還小,我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感情不和,給她留下陰影。
我主動告訴許時,我可以跟他離婚,還他自由,隻要他每周來陪一次諾諾就行。
他朝外走的身影一頓,整個人停在原地,過了好久才微微扭頭,神情看不甚清。
「溫言,你別鬧。」
我鬧?這話我聽了都想笑。
我實在搞不懂他,也不想再懂他,便重新把精力放回自己身上。
大概是許時是把我的話告訴了甘淺,甘淺在那天晚上主動加了我的好友。
「是我對不起你,上次摔下樓梯的事我已經和阿時解釋過了,他沒為難你吧?」
「我想我們之間可能還有什麼誤會,過幾天聊聊吧,有的話當麵說才能說清。」
她發的定位是在二十公裏外的一家小酒館。
這家酒館在本地小有名氣,身邊有不少朋友都體驗過,我雖懷疑,但終究還是去了。
這一去,就斷送了我的餘生。
脖子上的力道收緊,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甘淺目光冰冷,唇角帶著笑,朝著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處理的幹淨點。」
「對了,她左手小拇指上有一顆痣,防止被認出,你們記得銷毀。」
我的屍體和其他六具擺在一起,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男人不知朝空中撒了些什麼,火光衝天,立即產生了小規模的爆炸。
天空淅淅瀝瀝飄起了雨,我的軀體幸得沒被燃為灰燼。
可誰想,這具軀體的最後利用價值,是把腎送給甘淺。
「你和她,還好麼?」甘淺抬起頭直視許時,目光忐忑不忍,眼眶一片濕潤。
許時睫羽遮住眼簾,「提她做什麼?她這個人很不讓人省心,平常孩子也不管,現在還不知道跟她閨蜜跑哪玩去了。」
甘淺扯著嘴角搖頭輕輕笑了笑,「她這樣子,跟我從前很像呢。」
「那時我就是不想聽父親的話,偷偷逃了家教的課,才在路上遇到的你。」
許時的目光溫柔了幾分,聲音不自覺放柔,「是啊,性格有些像你。」
我心底一片荒涼。
他說過,他喜歡我的奔放熱烈,喜歡我的明媚自由,無論怎樣都支持我做我自己。
現在看來,他喜歡的不過是我身上折射的另一個人的影子罷了。
我和許時能在一起,說來也多虧了甘淺。
那晚雨很大,雨珠劈裏啪啦落在地上,幾乎要將地麵鑿出洞來。
許時愣愣地站在雨裏,跟具雕像似的,不會動也不會說話。
他站了很久,我撐傘在他旁邊看了很久,猶豫要不要上前。
最終,傘還是朝他那方傾斜了。
秋夜風涼,我們二人在昏黃的路燈下並肩閑步,燈光將影子拉的好長。
許久之後,我才知道,那天是甘淺出國的日子,他從早上等到夜裏,都沒等來見甘淺一麵。
他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分開,我們就這樣稀裏糊塗地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如果那天沒下雨,結果會不會不一樣呢?
安置好甘淺,許時難得地回了家。
推開門,房間亂的不行。
沙發上的枕頭掉到地上,垃圾桶快滿了沒人倒,水槽中的碗也沒人洗。
「溫言?」他皺眉問了句。
諾諾蹦蹦跳跳地跑出來,兩隻小手抱著許時的腿。
「爸爸回家啦!」
許時摸摸她的頭,「諾諾乖,你媽媽呢?」
她搖搖頭,一臉茫然地往許時身後看,「媽媽沒跟爸爸一起回來嗎?」
許時麵上又沉了許多,卻強忍著不發作。
「晚飯吃了嗎?」
小女孩眼睛眨啊眨,「吃啦,老師給我們發了餅幹和牛奶,諾諾全都吃完了。」
他牽著諾諾去了餐廳,點了份兒童餐,陪她吃完飯,又給她講故事哄她睡覺。
回到臥室,他拿出手機連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沒人接,又改發短信。
「你鬧夠了沒?孩子一天沒吃飯你也不管了是吧?」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跟江月待在一起這麼久也該回來了。」
江月是我閨蜜,見證了我和許時從談戀愛到結婚,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會跟她說。
到現在他還以為我是在跟他鬧別扭呢。
我的手機在我死後就不見了,應該已經被銷毀了,可現在,對麵卻來了回複。
「就不回,我玩地好好的,回家受你的氣嗎?」這語氣確實很像我,可發的人根本不是我啊。
很快對麵又發來一張照片,一張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照片。
許時氣急了,輸入「那就滾吧,別回來了。」在準備發送時刪了。
又重新打上一排字,「日子還要不要過了?」他的手落在發送鍵上,遲遲沒點下去。
他在輸入和刪除之間來回徘徊,最終什麼都沒發,把手機丟到一邊,煩躁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又起身去了醫院。
後來幾天,許時再沒給我的手機發過消息,默認了我們在冷戰。
他會照顧女兒的飲食起居,照顧完又去陪甘淺。
甘淺剛做完手術,輕輕動一下就疼的蹙眉,可把許時心疼壞了,連吃飯都是他一口一口喂的,巴不得凡事都由他來做。
甘淺柔柔地笑,「阿時,除了我,你還這樣喂過別人嗎?」
這個別人自然指的就是我了。
許時想了想,點點頭。
甘淺眼底閃過一瞬的憎恨,轉瞬即逝,又仰起臉,「那你們感情可真好。」
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她才會這麼恨我,甚至要讓我死無全屍才能了卻她的怨念。
她與許時如何,我不管,我隻是擔心我的女兒,畢竟像甘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替情敵養女兒?
甘淺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默默低著頭,直到眼中蓄滿了淚,才蚊子般地問了一句。
「如果當時父親沒逼我們倆分開,現在陪在你身邊的人,應該是我吧?」
許時有一瞬的失神,沒有否認。
「嗯。」他替甘淺掖緊被角,「好好睡一覺吧。」
他起身欲走,卻被甘淺拉住了袖子。
「阿時,當初是我對不起你。沒有你的那些天,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想我們的曾經,想我們的以後,現在,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說的那樣動容,如果我是局外人,必定是要落下淚來,可我知道她的真麵目,此刻隻覺得惡心。
許時僵在原地,他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音。
他替甘淺關了燈,說的還是同一句話。
「好好睡一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