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實感覺到了麵具從中間碎成兩半，涼風習習吹過臉頰，霎時間慌張了起來。

“你為老不尊，欺負小孩！”小家夥說話奶聲奶氣，毫無威懾力。

他急急忙忙捂住麵具，不讓碎掉的麵具掉下來，同時快速轉過身，不讓裴懷笙看到自己的臉。

裴懷笙挑眉，完全沒有用武力碾壓一個小孩子的羞恥感。

他的確想看看楚微瀾這麼想遮掩的小孩，麵具下究竟是什麼怎樣的麵孔。

裴懷笙沒什麼耐性，直接揪住了小家夥的衣領，提小雞一般把他拎起來。

小實整個人被掌控在男人的魔爪之中，生無可戀。

“我長得很醜的，你看了會吃不下飯。”他死死捂著臉。

“是嗎。”

裴懷笙似笑非笑看他，“本王看看到底有多醜。”

他二話不說就拽下小實的手。

小實咬牙切齒嚴防，眼看著麵具就要滑落一半......

不遠處，忽然有侍衛來通傳。

“王爺，小少爺又發熱了！”

裴懷笙狹長眸子驟寒，驀地鬆開了手裏的小家夥，拂袖往回走。

“哎喲！”

小實冷不防被他鬆開，直接一屁股摔到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他下意識捂住屁股，臉上的麵具啪嗒滑落，摔在了地上。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露出了一張頗有肉感的精致臉蛋，眉眼喪氣耷拉著，卻萌得亮眼。

若是裴懷笙回頭，就會發現這張臉儼然是他的縮小版。

“暴力老男人！”小萌娃惡聲惡氣罵了一句。

沒有麵具的遮掩，小實的感覺就像沒穿衣服，忙不迭爬了起來，就準備跑路。

才走了兩步，他又冷不防想起了方才護衛說的話。

......小少爺？

哪來的小少爺？

據他所知，這位很有可能是他親爹的攝政王並未娶妻，不近女色，身邊沒有妾室通房，更沒有孩子。

難道說，他還背著娘親跟別人生了個兒子？！

小實停住了腳步，圓溜溜的眼珠子轉了幾圈，決定大膽去探查一番。

這人要是都有別的女人和別的孩子了，那他得把這事兒告訴娘親。

若是被發現，他就用娘親教的催眠術，把他們都催眠了！

於是他腳步一轉，往裴懷笙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

廂房裏。

年僅四歲的裴言墨，躺在床上緊緊闔著眸子，白/皙的小臉被燒得通紅。

小男孩長得漂亮，濃密纖長的睫毛卻沾染了淚珠，唇色發白，看起來可憐得讓人心疼。

口中神誌不清地呢喃著，“娘親......要娘親......”

裴懷笙站在床邊，垂首看著裴言墨，寬大袖袍下的手逐漸攥緊。

“藥呢？可曾服用？”

他此言一出，房內下屬皆垂頭微顫，無人回應。

青影立於旁側，陡然屈膝跪下，“回王爺，方才已經試圖喂過小少爺，但小少爺神誌不清......不曾喝下去。”

小少爺這病，自打娘胎裏就帶在身上，不過四歲的年紀，就已經被這病痛折磨成了這副樣子。

這些年來，小少爺的身體每況愈下，即便一直秘密待在府上靜養，也耐不住病情惡化。

王爺為此四處奔波，也毫無辦法。

裴懷笙眸色沉沉，瞧不出思緒。

他默了會兒，揮袖坐在床榻邊，將裴言墨小心扶了起來，又朝旁側伸出手。

青影當即意會，彎腰端過藥碗恭敬地放在他手裏。

床榻之上，小小的裴言墨縮成了一團，額頭冒出些細小的汗珠，口中斷斷續續的隻有“娘親”兩個字。

他蒼白的唇幹裂，稚嫩又通紅的臉上滿是痛苦，不覺讓人看得心都揪起來。

裴懷笙舀了一勺黑乎乎的藥，緩緩往裴言墨的口中送。

濃黑的湯藥又苦又多，喝得小裴言墨的臉都皺了起來，湯汁從嘴邊留出不少。

“娘親......不喝唔......藥......”

裴懷笙動作一頓，將藥順著他張開的嘴喂了進去。

一碗藥，喂了足足一刻鐘，連裴懷笙素來白淨的衣衫，都沾了不少遺落的藥汁。

裴懷笙看著裴言墨蒼白的小臉，緘默不語。

當年若非被人以小墨作為籌碼來威脅，他也絲毫不知自己竟還有個兒子。

娘胎裏就帶上的毒素，與他當年所中為同一種，多年來無藥可醫。

求娶楚微瀾，除了當年那件事，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小墨。

半晌，裴懷笙抬手，略帶薄繭的指腹貼在裴言墨臉側緩緩摩挲，清冷語調柔緩：“再過不久，就會見到娘親了，再等等......”

仿佛聽見他所言，手下拂過的眉眼稍稍舒展，呼吸漸暢。

竟在一瞬陷入了夢鄉。

裴懷笙清冷聲線卻是不容置喙的命令：“繼續去打聽林鐵牛的下落。”

林鐵牛，乃是這幾年名聲大振的神醫，隻是行蹤不定，十分難尋。

“是。”

裴懷笙看著臟掉的衣衫，微微蹙眉，起身回房，“兩刻鐘觀察一次小少爺情況。”

青影聞言，也帶著其餘的奴仆退了下去。

小少爺睡眠淺，平日裏休息不喜歡有人在房中。

待到一行人退出去，一道小身影從床底挪動了出來，長長吐了一口氣。

一張漂亮的小臉已經沾上了灰，看起來很狼狽。

“還好沒被發現......不愧是娘親教我的藏匿大法。”

小實嘀嘀咕咕，眉眼間盡是得意。

他方才沒有往地道的大門走去，反而是在另一側聽到了裴懷笙說話的聲音，然後發現了還有另一處暗門。

隻是沒想到這暗門居然通往的是床底，好像還是那個小少爺的床底。

小實拍拍沾滿灰塵的衣服，聞到了滿屋子的藥材味。

“這麼濃的藥味，這人莫非是個病秧子？”

小實往床的位置探頭過去，想要掀開床簾看看裏麵的人是什麼模樣。

這一掀開，就對上了一雙漂亮幹淨的眼睛。

小實心下咯噔一下，他居然醒著！

裴言墨聽到了有小孩子嘀嘀咕咕的聲音。

他腦袋昏昏沉沉的，卻還記得不能在外人麵前暴露身份，小手揪著被子蓋在自己的臉上，隻露出一雙眼睛。

隻是沒想到......

站在他床邊，和他年齡相仿的小男孩，居然和他長得一模一樣？

裴言墨愣了一下，“你是......”

娘親和爹爹是還有另一個兒子嗎？不然他們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

那他這位兄弟，是不是和娘親一起長大？

想到這，裴言墨睫毛顫了顫，激動得掀開了被子要坐起來。

小實在和裴言墨對視上的時候就嚇得彈跳了出去。

完了完了！

這回真被人給看光他的臉了！

最要命的是，外麵傳來了護衛打招呼的聲音：“王爺。”

廂房內傳來了“咚”地一聲響，下一刻，男人薄涼黑眸染上寒意，倏地推門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