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嗔怒地看著我。
“就你事多,走路不能駝背,坐著不能抖腿,不換衣服不能躺床上。”
他像是找到了發泄口,一把摁滅煙頭。
“謝忱,你出去看看有幾個男人像我這麼天天守著老婆的。”
“打著燈籠都難找好吧?你可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我不覺冷笑。
守著老婆?他是怎麼說得出這種話的。
我和他相識多年,年少時愛他的自由灑脫,木吉他彈得青春洋溢。
他總說自己有個音樂夢,可誰的音樂夢是隻做夢呢?
在多年前參加一次選拔賽時初賽就被篩下來後,他就一蹶不振。
他說,市場不懂他的好。
從此,他窩在家裏彈琴睡覺,養得白胖膘肥。
要不是我爸媽舍下老臉讓學生給他謀了個工作,他還能繼續躺下去。
現在他斜睨著我,“謝忱,你學學人家小夏的善解人意。”
他委屈極了,“總得讓我活得有個人樣吧。”
這一刻,我對他的厭惡到了頂點。
他看我臉色陰沉,也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站起身來,一邊嘟囔著一邊換鞋。
“娶你有什麼用,我回家連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他拉開門,又遲疑地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上班去了,謝忱,你好好想想吧,別總跟我過不去。”
我氣急反笑,目光沉沉地看向他。
眼看他呼哧帶喘地往外走,背著的包堪堪卡在挺著的肚子上。
他甚至還不到三十歲,卻已經渾身散發著中年男人的發福感。
當年在我家樓下徹夜彈吉他唱情歌的少年消失了。
那個在我父母堅決反對時,牢牢抓住我的手的人信誓旦旦。
“我以後不會讓謝忱受一點委屈,臟活累活我都幹。”
在他的寡母麵前,他也擋在我麵前。
“謝忱是我跟我過一輩子的,媽媽你愛我也得愛她。”
那個在我發燒生病時緊張得掉眼淚的男人到底變了。
我坐了很久,手機在旁邊不住地震動。
有陳澈陽打來的,有他媽媽打來的,也有陌生號碼。
打開消息,鮑夏挑釁地發了數條過來。
【謝姐,陽哥說他特別羨慕我死了的老公,因為他有福氣娶到我。】
嗬,我仔細看了兩遍,悲傷的情緒卻漸漸被撫平了。
這樣上趕著要貼上來的女人我確實頭一回見。
鮑夏是大半年前搬來的,在不遠處開了個早餐店。
她的丈夫一年多前病逝了,聽說是被婆家攆了出來。
她身材勻稱,尖尖的下巴往上瞧,一雙丹鳳眼格外勾人。
打從那時候起,早上爬不起來的陳澈陽三不五時地去買早點。
他提起鮑夏的次數很多,是我不經意間忽略掉了。
他誇過鮑夏給他做的早餐和別人的不一樣。
“小夏懂我的口味,太清淡的我吃了提不起勁兒。”
現在我懂這獨一份的早餐是什麼了。
也難怪他很久沒湊上來問我要不要繼續造人計劃。
整理好情緒,我打了幾個電話谘詢離婚事宜。
陳澈陽比我預料中回來得更快,他氣急敗壞地一把拉開門。
“謝忱,你瘋了啊?你憑什麼替我辭職?”
怒氣卻在看到地上的幾個紙箱後,像被刺穿的氣球癟了下去。
他瞪大了眼,“你......你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