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煜明是我爸爸的學生,他是人們常說的那種寒門貴子。
讀高中時人最苦。肖煜明餓了隻能靠知識充饑,有時候還會被同寢室的男生喂他吃拳頭。
我爸爸是年級語文老師,見肖煜明刻苦又可憐,曉得男孩子自尊心強。於是,就以補課為由,強製肖煜明在他的教師宿舍裏學習,到點了就跟他們一起吃飯。
肖煜明常常因為白吃白喝而羞得滿臉通紅,不敢抬頭。
他貧瘠的人生,滲出來的不是汗,全是血色的苦難。
深知自己沒有任何與人交往的資本,肖煜明全身心沉浸在了學習裏,不問世事。
他回報給我爸爸的,是全校第三的期中考試成績。
此時,距離他成為省高考狀元,還有一年半時間。
肖煜明跟我說,他以前可喜歡我了。
我長得跟個糯米團子一樣,圓乎乎的。他每天下午都會來抱一抱哄一哄。
放暑假,他徒步二十幾裏來我家找爸爸補課,農忙時還幫我家種過地。
記憶像一把刷豬圈的刷子,把我五歲之前的記憶全部抹消。
但奶奶卻記得,一雙蒼老的眼睛是不會忘記有德之人的。
在我父母的靈堂上,正是肖煜明戴著白布當孝子,一個頭接一個頭,結結實實的砸在地上。
他磕的是恩師,拜別的是父親。
當肖煜明辛苦求學四年,事業有成歸來,終於不用再仰人鼻息。
看到的卻是同樣眼神空洞,被貧困和苦難壓的又矮又瘦的我。
肖煜明當即心疼的抱住了我小小的身軀,就像在抱獨自走了很遠路的他自己。
高中時是寒門貴子,大學時是學院天才,畢業後是“肖總”。
拿著這樣光輝履曆的男人,成為了我的合法監護人。
有肖煜明做靠山,我的稱呼也從“小叫花子”“沒爹媽的”變成了“大小姐。”
腳上的劣質涼鞋換成了品牌運動鞋。
房間從黑漆漆的爛棉花堆,變成了明亮整潔,擺滿娃娃的夢幻公主床。
在田邊衝我扔泥巴的壞崽子,變成了溫和有禮,跟我分享好物的漂亮小姑娘。
肖煜明的無限溺愛,保姆孫姐一日三餐的精心喂養,遮風擋雨的大別墅,用之不竭的大額零花錢。令我從小形成的自卑和膽小,很快消失無蹤。
我開始學習繪畫和書法,開始代表學校比賽拿獎,開始穿幾千上萬塊的衣服,開始用國內還鮮少有人使用的電子產品,開始用流暢的英語跟外國人大方對話……
我被勝利和榮耀衝的頭腦發昏,被舒適的溫水泡的不想再動彈。
卻忘了,我獲得這一切成果的基礎,都是建立在肖煜明對我不計成本的物質精神投資上。
一次市級語文競賽,我信心滿滿的去參賽,卻隻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叫周乙,來自高二五班。
他不僅收獲了鮮花和掌聲,還有五千塊的獎金。
他背後,沒有另一個“肖煜明”支持,隻有一個累病的媽。